在主位之上,項雲楊和項庭真位於左側下首,莊氏和項庭沛二人則在右側下首落座。
莊氏近日尤其小心飲食,一應吃食均由芳林和盼蘭二人仔細查驗過後方才進食,身子倒是日漸好轉了起來,臉色雖還是黃黃的,但精氣神卻比前陣子好多了。此時得見丈夫,她著意打扮了一番,一身紫色暗銀錢彈花月華錦衣,一支累金鳳珠釵,刻意地掩蓋下病容的憔悴,極盡彰顯出嬌美之色。
她並不知丈夫今日把自已叫來的意圖,便柔聲軟語地道:“老爺,您素愛喝妾身親手所沏的楓露茶,妾身今日特地沏了一壺,不如便人送了過來,讓老爺好生品啜一番罷?”
項景天卻冷聲道:“不必了,今日另有要事!”
項庭真譏誚一笑,揚聲吩咐外頭道:“把人帶進來!”
過不多時,便有家丁押著兩個人走進了內堂,莊氏和項庭沛看去,均為之一驚。卻見那二人一個是當日集秀班的名旦柳夢喜,一個則是曾指先沈氏與柳夢喜有染的周達顯家的。
柳夢喜和周達顯家的雙雙跪倒在地,驚惶得不敢抬頭。
項庭真嫣然一笑,描繪精緻的遠山黛俏然揚起:“柳倌的崑曲做手身段都是萬中無一的,多少達官顯貴等著看您的好戲呢,您當日一走了之,咱們遍尋無果,可真真是惋惜得緊呀!幸得上蒼有眼,咱們府裡的江副總管出門辦差之時,在城東大街聞知訊息,只說有人曾在鄴州瑞霞戲場裡看到柳倌好戲連場,方才派了人去把您大老闆請了來,這不,咱們又有眼福了!”
柳夢喜跪伏在地,渾身抖個不停:“三姑娘饒命!大老爺饒命!我全不知情,全不知情!”
莊氏臉色煞白一片,旋即又強自鎮定下來,轉頭看向項庭沛,只見項庭沛面無表情,看不出什麼心思,彷彿她只是局外人,如今不過是前來看戲罷了。
項庭真眼光掠過她們二人,笑道:“柳倌你言重了,咱們要的只是一句實話,並不是你的性命啊!只要你在老爺面前如實相告,無有隱瞞,咱們一定會把你奉為上賓,好生款待。”
柳夢喜兀自囁囁嚅嚅地無以言聲。
項景天皺起眉頭,厲聲道:“你且給我道個明白,當日之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柳夢喜抬頭看了項庭沛一眼,又飛快地收回了眼光,驚惶道:“大老爺,我不敢說,我不敢說!”
項景天才想發作,項雲楊便閒閒道:“濃墨重彩,最重的還是一張臉,倘若臉保不住了,戲唱得再好也是徒勞。”
柳夢喜臉色大變,驚道:“我並無意隱瞞,只是不知從何說起!”
“既然話都不會說,這嗓子也是白費了,無用的東西,也不必留著。”項雲楊的話音輕悠,如利針一般刺得有心人一陣戰慄。
柳夢喜慌急失措,一手指著項庭沛道:“是她,是她找到小人,讓小人極力討好侍郎夫人!”
項景天目光猶疑地看向項庭沛,道:“沛兒?”
項庭沛垂一垂眼簾,抿緊了嘴唇不語。
項庭真看著柳夢喜道:“你倒是把話說明白,咱們的大姑娘是如何找到你的?跟你說了些什麼?你為何會聽從她之言?她有沒有告訴你,她為何要這樣做?”
柳夢喜戰戰兢兢道:“當日貴府請了集秀班進府堂會,在進府之前,這位項大姑娘便來尋小人,說什麼侍郎夫人很是看得起我,什麼眼裡只看得上我的戲,讓我好好兒地唱這一場,要是討得侍郎夫人的歡心,來日便有數不盡的好日子。”
項庭真抑制著心底熊熊燃燒的怒火,沉聲道:“接下來呢?”
“小人信以為真,這位項大姑娘又交給我一封書信,說是侍郎夫人待小人的心意……小人一時糊塗豬油蒙了心,都當了真!”柳夢喜懊惱得漲紅了臉,“那一回的堂會,小人比往日更下足了工夫,侍郎夫人果然深為歡喜,便讓戲班在府留宿。那夜……那夜小人有心想拜會夫人,便隻身前往夫人院落,夫人對小人甚為欣賞,還賞了一碗燕窩粥給小人……”
項景天面色黯沉,彷彿是雷雨前夕的陰雲密佈。
項庭真壓一壓怨怒,道:“大姑娘何時來尋你讓你連夜離開?”
柳夢喜惴然道:“並非是大姑娘前來讓小人離開,而是……”他指一指旁邊的周達顯家的,“而是她,她說夫人待小人的心意,被大老爺知悉了,她奉了夫人之命前來讓我趕緊離開!還讓小人把夫人的那封書信還給她,好讓她替夫人瞞天過海。”
項庭真面上的憤怒呼之欲出,雙手握成了拳手,恨意洶湧於胸中,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