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看到了一件小茅廬。那是一間用竹子和茅草搭建的小屋,與永巷隨處可見的殿閣相差甚遠,卻另有一番寧靜致遠的感覺。想不到後宮之中竟然有這麼逍遙的地方。茅屋的門虛掩著,窗戶上的草簾也被拉起了一些。竹林裡頭的光線有點暗淡,窗下,一盞昏暗的小油燈閃爍著光芒,映照出那個燈下正一本正經讀書的布衣男子。
他約莫三十多歲的樣子,一身白色布衣,頭髮豎起,只戴了一根尋常的白色髮帶。看上去就跟養父一般學識豐富,一表人才。我不禁湊近了過去,想多看兩眼。不想,竟然不小心碰到了門外掛著的風鈴,一陣叮咚作響。
“誰?”
屋裡的人警覺地大喊。
“不是說了此刻任何人不許打擾嗎,難道暴室裡頭去了一個張宮人,還不夠嗎?”
天哪,這人就是皇帝陳愈?我嚇得整個人不知所措,突然覺得自己可能被剛才那個野孩子給作弄了。想著自己區區一個沒有封號的家人子,要是進了暴室,估計就要死在那裡了。情急之下,我也顧不得方向,撒腿就跑。
但是我錯過了這個竹林的地理環境——除了來的時候的那條鵝卵石小路,竹林其他地方根本無路可走。我原本以為繞開鵝卵石路,我可以另闢蹊徑,結果沒跑兩步就被竹枝勾到了裙子,動彈不得。匆忙之下,連我的鞋都少了一隻,腳還被劃破了。
“你是誰?”我聽到陳愈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裡面透露出皇權的威嚴。
我嚇得不知所言,索性用雙手捂住我的臉,斷斷續續的說:“我是永巷北所裡頭的家人子……是一個叫晦之的小孩把我帶到這裡來的,我保證我什麼都沒看到!”說罷,我看了看自己被劃破的那隻腳,道,“我……我的鞋掉了……你可曾見過?”
他突然長吁了一口氣,緩緩湊近,開始打量著我,突然哈哈哈哈的笑了起來。
“朕雖從未見過你,卻不想你竟然能與晦之有此緣分!哈哈哈哈!想必那孩子定然是喜歡你,才想辦法把你引過來見朕的!”說罷,他伸出一隻手,示意要把我拉過去,道,“過來坐吧,你的腳受傷了,朕幫你包紮一下。放心,此處僻靜,除了晦之,就連皇后與宸妃也不知道此處。你不用擔心自己到了永巷裡會有什麼事。”
我這才小心的拿開掩著面孔的雙手,小心翼翼的把一隻手搭了過去。還沒走幾步,就被他橫抱了起來,然後他便朝著茅屋的方向開始走去。我靠在他的胸膛上,覺得莫名的安心,這種感覺是我之前從未有過的。他也微微笑著,絲毫不在意我不小心打破了他本該寧靜的小世界。
到了屋子裡,我才看到屋內的陳設竟然如此簡單。不過是一張床榻,一副几案,一盞燈,還有一旁堆積如山的卷牘。他把我放了下來,趕忙去旁邊取了乾淨的布帛替我擦乾淨傷口,包紮起來,然後從腰間拿出了我剛才丟失的鞋子替我穿好。
“下次不要到處亂跑了。“他指了指我的鼻子對我說,又盯著靜靜地看了我一會兒,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我這才回過神來,意識到此刻在我眼前的人就是這個帝國的九五之尊,一下子慌的忘記了教養姑姑交給我的禮儀,慌亂的跪下,行了一個禮道:“妾,鄭氏雲羅,永巷北所家人子,參見陛下。陛下長樂無極。”
他點點頭,若有所思的道:“原來是北所的人,難怪朕從未見過你。也罷,今日權當你我有緣得以相見,以後見面的機會總會是有的。北所日子清苦,改日朕與皇后知會一下,給你在十二殿收拾個地方出來吧。”
他不是在匡我吧?
我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可以這麼的幸運,但同時我心中也產生了因因擔憂:自古北所女子遷居十二殿的幾乎沒有,如今楊氏專寵,巴不得永巷別的女人都被遷到北所去。要是這個時候以一個家人子的身份回了十二殿,不是往楊宸妃刀口上撞嗎。真不知道此刻皇帝起的什麼心。想起前不久剛剛去世的董婕妤,我心有餘悸,只得搖了搖頭道:
“陛下,妾區區一家人子,身未分明,不想去十二殿。如今楊宸妃專寵永巷,十二殿婦人除了那幾個家世殷實的世家女子,其餘多半被貶去北所。陛下此刻讓妾回十二殿居住,不進會遭到楊宸妃不滿,永巷其他女子也會妒火中燒。屆時妾成為眾矢之的,必定性命不保。陛下此舉,無異於賜妾一死。與其日後受辱於宸妃,被折磨而死,妾寧願自裁也不想去十二殿居住!”說罷,我行了一個大禮,跪拜在那裡。
我想不到,自己區區一個十六歲的女孩,第一次面聖竟然有勇氣可以固辭他的恩典。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