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貴妃的喪儀一切從簡,並且未按定製送入景陵。她在自縊之前寫下遺書,只願安靜離去,葬於南山。
南山,當年定國將軍沈禮將她撿到的地方。
燕帝悲慟不已,卻也如她所願。只是依然給她在南山建了陵寢,以尊她皇貴妃之位。至於她的死因,早已被瞞下。
宸貴妃死於二月中旬,及至下葬,已是初夏。
山上松柏連綿,哭聲震盪。三皇子祁玉麟披麻戴孝,泣不成聲,大臣命婦及後宮諸人亦是哭聲不止。燕帝亦已來到,雙眼含淚,滿是哀痛。
祁明秀站在人群中,卻是安靜之極。
黑衣肅穆,臉色蒼白,手中一根柺杖,撐住他所有。
猶記得那時候,她帶他一起在師傅的桃園練劍,太子哥哥就站在旁邊,夕陽裡,風景美如畫。那時候,他們總是三個人在一起,一起玩耍,一起練習。他們念他年幼,悉心教導著他又疼愛著他,而他將他們視若這世上最親近的人,只願此生永不分離。
可是後來,太子哥哥走了,現在,流光師姐也走了。
祁明秀嘴唇抿緊,心中溢位痛楚。他確實是怨過她的,可是在他心中,她始終是他的流光師姐。他只是無數說服自己將太子哥哥的死釋懷,所以只是對她淡漠。
而如果,他早早的能夠發現,一切又是否不會發生。
那一天,流光師姐是異常的,可是他沉浸在他的思緒中,將所有的事情都忽視。
現在,一切已無法挽回。
十年夢醒,她不願再獨活。心中唯有太子哥哥,便不願入皇陵。卻又愧對於他,於是只埋骨南山,孤獨一身。
她用她的死,應證了她的心。
而到如今,真的只剩下他一個了。
音容笑貌散落天涯,惟有他一個,無依無靠,孤獨終老。
南山蒼翠,遠望去,心中卻只是一片荒涼。
……
誦經聲漸漸停下,紛飛的紙錢也一一墜落,葬儀結束,所有人都開始散去。浩浩蕩蕩的來,浩浩蕩蕩的去,只剩下青山依舊,陵墓寂靜。
祁明秀最後一個才走,回過身,卻發現祁玉麟站在他身後不遠處,正淚水漣漣的望著他。
守在西陵停棺處兩個月,每日都悲痛不已,到了今日,這份悲痛依然不減半分,而母妃卻又已徹底與他相隔。
“七叔——”他哭著,只兩個字都無法連串。
所有人都不知道母妃那天把他們叫過去說了些什麼,父皇旁敲側擊的問他,他也只說是母妃跟七叔敘了會舊,又讓他好好看顧自己。
而現在,母妃走了,他又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父皇,於是這個天底間,彷彿只剩下一個七叔。
再老成的孩子,也終究無法抵住親人的離世,他現在就像個無家可歸的人一樣,就等著有人能帶他回家。
祁明秀看著他,心顫動,忍不住就張開手說道:“過來。”
祁玉麟的眼淚便徹底肆虐,他撲進他的懷裡,又嚎啕大哭起來,“七叔!”
少年已長到腰間,身子骨卻始終那麼單薄,祁明秀一手環著他,心裡只想著——他們都已經不在了,他就要好好的護著他,就像當初他們護著他一樣。
……
祁明秀回稟了燕帝,要將三皇子接回家看顧。燕帝沒有拒絕,只是看著祁玉麟,又摸了摸他的額頭,然後一滴眼淚淌下。
他雖然心疼他,可終究沒有太多精力照管,他自己都在悲傷著,更何況,他早已知道流光已將玉麟託付給了他。
祁玉麟看著他慈愛的目光,卻只是低下了頭,曾經他無比期盼,現在卻愧不敢當。
……
坐著馬車來到雍王府,看著眼前的建築,祁玉麟有些拘束,祁明秀卻已經大步往前走,他只好也埋頭跟上。
他願意跟著七叔,可是又不知道跟著他後會是怎樣,他悲傷著,又有些不安。
行至一處花園時,前面卻傳來喧囂聲。祁明秀放慢了腳步,他也跟著照做。
一個小人兒搖搖晃晃的從花壇旁走了出來,四月的陽光明媚,百花盛開中,他穿著橘紅色的小錦袍,面容圓潤,白皙嫩淨,整個人軟糯的彷彿就要化開,可偏偏眉頭皺著,眼睛也睜得圓圓的,一副嚴肅認真的樣子。
他的旁邊還跟著幾個人,仔細環著,像是怕他不小心就摔倒一樣。還不時的叮囑著:“小主子,您慢點走。”
小人兒不是別人,正是祁小莊,如今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