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就像看到一叢玫瑰中突然冒出來的兩朵野百合,又好像圍觀兩隻闖進羚羊群的山貓。
她幾乎能從他們的目光中讀出每一個字,尤其是望向她的:
“人類。”
“居然是人類。”
“為什麼人類會來這裡?”
——走錯地方了。
這是她當時唯一的反應。
確實是任務大廳沒錯,卻是住民專用;確實是聖少女的表演任務沒錯,但卻並非面向人類。
一切不過是一場烏龍而已——雖然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但能確定的是,從一開始就是錯的,歷史中的聖少女不是人類,那麼在樂園正式的慶典上,她的扮演者又怎麼可能是人類?
一瞬間,所有的努力和嚮往都成了諷刺。
什麼調整容貌,什麼鍛鍊神經強度,統統是白費。
醜小鴨確實會成為白天鵝,但前提是兩者必須為同一個物種;一開始就是水鴨子,還能期待自己上天不成?
也許早一點發現,就不會有後面那樣的尷尬。
記得和十三攤牌說不幹的時候,她試圖讓自己表現得雲淡風輕一些,但十三聽完她的陳述後,臉上的表情,哪怕現在想來也依然無比清晰真實:
——驚訝、憤怒、難過,還有愧疚……
可明明是住民不是嗎?為什麼要覺得愧疚呢?
……
她苦笑,恍然自短暫的回憶中醒來,目光再次落在面前的影像上。
影像中少女身長玉立,神情看起來脆弱而又哀傷。
分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她不是沒有埋怨過十三,但更值得嘲笑的難道不是自己嗎?這場追夢的發起者是十三,研究者是十三,而她除了按照少女的規劃一步一步走,本身又做過什麼呢?從未深究達成夢想需要什麼條件,美其名曰是全心全意的信賴,說到底也是一種懶惰或者墮落吧?
——“你這沒有夢想的傢伙!”
想到當時少女穿著和她同款的禮服,像炸毛的松鼠般頭也不回地跑開,傑西卡不禁苦笑。
她以為自己不會再穿這套衣服了,可臨到出門前,她鬼使神差地換下了早已準備好的長款曳地魚尾裙,調出了她們共同設計定做的這套小禮服,雖然好看,對她來說卻早已陌生,甚至可以說並不合適。
比如她試著對影像笑了笑,結果本來氣質就已缺乏柔美,配合這一口恨不得露滿牙齒的笑,簡直將整套服裝的甜美之感破壞殆盡。
——果然不適合。
這樣想著,她又重新點上操作面板,想要更換服飾。卻不料一條訊息彈了出來,正是吉米。
'還要等多久啊……(委屈)'
看樣子他早就到觀禮地點了。
傑西卡看看時間,猶豫片刻,終於還是沒有換。她想,哪怕吉米嘲笑她打扮幼稚也就忍了吧,實在不行,大不了再揍他一頓揍到說好看為止。反正觀禮的人那麼多,樂園這麼大,哪有人會認得她……
胡思亂想著,她脫離了空間,來到門口通道區域調出自己的“深紅舞蹈者”,打算出門。
然而又一條資訊跳了出來。
'喂,我說你好歹開個門行不行?'隨著這條資訊還有另一條私人地圖進入的請求。
他居然直接來接她了?
突如其來的待遇讓傑西卡有些發懵。
她手忙腳亂地點了接受,可點完以後又覺得心裡七上八下的,沒個著落。她忽然覺得自己壓根就沒做好以這幅樣子見吉米的心理準備。
——死就死吧。
她抿緊了唇,垂下了頭。
“傑西卡?”他站在她門口的停機坪上許久沒有說話,半天才試探般地喊了聲她的名字。
“嗯,怎麼了?”她垂眸,乾巴巴地回了一句。
“你今天看起來有些……不太一樣。”
“……”
……果然。
吉米與她的目光略微一觸,便轉頭瞥開。他今天是一身標準的西服,原本略長的頭髮向後背梳,露出了光潔飽滿的額頭,雖然打扮復古,但看起來少了幾分輕浮之氣,連帶笑容也看起來穩重順眼不少。
“怎麼了?”她猛地抬頭,有些氣苦,“是不是看起來傻透了?”
“不。”
傑西卡不信,她猜吉米應該是在準備什麼挖苦的話。
她想,與其讓別人來傷害自己,不如搶先一步自我否認吧,這樣就不會那麼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