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他也懂她。兩個人相愛的人,又能互相理解,多麼難得,萬世難求一次。
最最遺憾的,莫過於其中一方過度、反常地掩飾自己。
幾乎是沒有猶豫的,她草草洗漱後,徑直走向書房。
推開書房,撲齊而來的,是刺齊的煙味兒。那是在趙良夜身上,幾乎聞不到的味道。而此時此刻,趙良夜就坐在煙火中央。他還在抽,煙霧嫋嫋吹吹,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肯定是悲傷的。
孩子,趙良夜怎麼會,不在意孩子呢?
他只有她,他只讓她懷了他的孩子。
“阿夜。”唐無心站在書房門口,靜靜喊他。
唐無心很少會這樣喊他,多數是為了在趙其柯面前表示親近才這麼喊。她和趙良夜面對面時,多數是連名帶姓的。此刻簡短二字,涵蓋千萬情思。
趙良夜無疑是動容的。
他略顯慌張的起身,終於記起來似的,起身開啟窗戶。窗外清冽的、混雜泥土的新鮮空氣大把大把進來,但分秒之間,仍是煙味占主導地位。
擰起眉,他竟是惱了。
在趙良夜瞎忙的時候,唐無心已經反鎖上書房,走到他身後,雙手從後面,攬住他的腰。
“阿夜。”再一次,她鄭重其事,情意三千地喊他。
放在窗欞上的手一僵,趙良夜胸腔都震動起來,因為她的呼喊。那一瞬間,他想起來小時候,他的母親。
母親總是溫柔的,即便日子清苦,她都不會擱下自己的端莊。她希望自己讀書,每回他作業做得好,她總會軟軟喊他阿夜,給他一顆奶味濃濃的糖果。
而剛剛唐無心這麼一喊,他的情思,忽然回到了幼年。
這一瞬,他是脆弱的。
唐無心像是知道,懷抱一點點收攏,輕喃:“阿夜,沒關係的,沒關係的。”
趙良夜雙手覆上她的,僵住身體。不知過了多久,一滴水珠落在手背上。啪嗒,竟是人世間最美的樂曲。啪嗒,一聲驚起了他內心的脆弱。
緩慢地,他抓住她的手,漸漸移開。
當她以為他要推開她時,他猛地轉身,投入她的懷中。他半跪在地上,竟像是膜拜著她。他將頭埋在她的腹部,像是悼念那個逝去的孩子。他環住她的腰,無聲地宣洩著情緒。
唐無心簡直是動彈不得了。
今生今世,還有一個男人,為了他們的孩子,跪在她面前泣不成聲。她還有什麼不滿足?
縱然之前她有千般疑惑萬般不解,此刻她也深信——他愛她。愛慘了她。
知他所為何事,她手輕輕撫摸他的頭髮:“阿夜,我們還會有孩子的。好多的,孩子。”說話間。她也感覺到她手背一片溼。
一直都是被趙良夜安慰著,這次她破天荒地安慰他,生了許多奇妙感覺。
夫妻兩個人,在人生一世,不就是相互扶持?
趙良夜始終是剋制的男人。
被唐無心激起的崩潰,沒有持續很久。他很快就站起來,有些倉皇:“無心,對不起。”
對不起,我沒有比你堅強。
他沒有說出的話,她懂。她只是揚起脖子,稍顯費力地啄了啄他的唇。此刻煙味散得七七八八,多了清新的空氣和書房固有的水墨味。
兩個漂亮到極致的人。相擁相依,原本就賞心悅目。更何況,置身不錯的景緻呢。
唐無心不再提他難得的脆弱,他也恢復如初。
兩個人攜手下手,很是平靜地宣告了這件事。
趙其柯冷冷一笑:“這個不明不白的孩子,去了也好。”
唐無心沒有反應,趙良夜反倒是怒不可遏:“父親,那是我的孩子!您怎麼可以這麼說。”
“誰知道你的好老婆是不是心虛,提前弄死了那個可能是別人的種的孩子呢。”
盛怒之下,趙良夜摔筷起身。唐無心按住他的手:“坐下,吃早飯。你昨晚沒休息好。”
唐無心這雲淡風輕的模樣,反倒叫趙其柯一怔。
趙良夜原本是喜怒不形於色的人,可這次,親生父親如此惡言惡語,他多少失態。唐無心如此一按,澆熄了他的怒火。他表現合宜,卻始終對父親的行為頗有微詞。
這次失去孩子,唐無心表現得冷靜、自制,趙良夜即便擔心,也找不到錯處。他拗不過唐無心,起身去工作。
因為唐無心說,專注工作的男人最迷人。她希望,他一直那麼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