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訝,但旋即垂臉敬道:“六小姐從小在外長大,吃了不少苦頭,老爺肯讓她回來認祖歸宗,咱們該好好安置她。只是這孩子不懂事,到底是在外面養大,卻是放縱了些。看來回了府,太太少不得多教導些規矩。”
安姨娘慢吞吞地說著,霍氏頷首笑道:“那這樣吧,就由你代替我去接她,她姨娘與你認作姐妹,你去自然好些。”
安姨娘眉目一躍,面有難色,七小姐景璃突然道:“母親。”她越眾上前,走到霍氏面前,輕聲道:“母親,我姨娘與六姐姐的姨娘是好姐妹,可六姐姐的姨娘是害過我姨娘的啊,我怕姨娘看到六姐姐,會記起往事來……”
景璃聲線壓得很低,說完話,緊咬著唇,臉色也發白。
安姨娘拉過景璃,忙道:“太太讓我去接,那我這就去準備。”
霍氏看了眼景璃,眸中噙著淡淡的笑意:“七丫頭越來越會說話了,以前倒是還不覺得,你這孩子常不在我跟前走動,平時話也少,我卻忽略你了。我記得你和六丫頭是同年出生,該有十四了吧?”
景璃絞著衣袖的手顫抖,面色惶恐不安。
安姨娘擔憂地看了眼景璃,剛想說話,霍氏按了按額頭,慢悠悠站起來,道:“那好,我們都去外院接她。”
話音弗落,眾人譁然,霍氏眼睛一橫,看了眼所有人,正色道:“全部都去!”
景汐跳起來,險些打碎案几上甜白花觚:“母親,她頂多只是個庶出小姐,怎麼能讓您親自去接,擺這麼大架子,也不怕折了她的陽壽。要是傳出去,外人還以為咱們做了很多對不起她的事,全親自去接一個庶女,還讓她從正門進……”
“住口!”霍氏提高聲音,截斷景汐的話,“你一個大家閨秀,跟誰學得這尖酸刻薄話?看來是我太慣縱你,今日你就別去,老實在家描紅,要再沒描完,晚飯你也不消吃了!”
落下話音,霍氏一臉肅然踏出去,景汐氣得跺腳,還在嚷道:“真搞不懂,十幾年前被趕出去的庶女,今日犯得著接回來嗎?”
霍氏踏出門檻的腳步一滯,很快面無表情地踏過。跟在後面的眾人同樣不解,六小姐的姨娘柳如眉是青樓女子,才貌雙全,當年因為害了安姨娘兩歲的兒子,被安姨娘揭發在外和男人私通,證據確鑿,被沉了塘,而尚在襁褓中的六小姐被趕出府邸。這十四年,柳姨娘的貼身丫鬟巧娘曾帶著六小姐回來一次,卻被拒之門外,往後便再無訊息。
一月前霍氏突然向傅正禮提議,要把六小姐接回,所有人都納悶,好端端的怎麼大費周折四下尋人?約尋了半月,才算找到人,特書信讓她回來認祖歸宗。
所有人都在揣測,急急找回六小姐是何原因。但霍氏行事嚴謹,總未聞得端倪。
看來一切要等那六小姐回來,才能知曉原因。
一行人聲勢浩蕩地坐轎往外院去,一眾婦人丫鬟冒著寒凍伺候跟上。
從大影壁至倒座門,行了一射之地,就到正門口。
外院兩個管事並七八個婆婦見得霍氏,紛紛驚得行禮,這大寒天的,料想不到霍氏會親自迎出來。
霍氏扶著陳豐家的手出轎,罩了玫紅狐狸裡的鶴氅,免了禮數,徑直踏雪往門外走,看到雪中那抹身姿,刺得她眼前一花,頓住步履。再看一眼,對面的人也睜著矇矓水汽的眸子望過來,一時所有的記憶湧上心頭,她不由得攥緊了手指。
陳豐家的看霍氏停步,也看了眼那雪中人,不由得一驚,竟然與柳姨娘長得一模一樣,若不是年紀小,她以為柳姨娘還活在世上。
就當兩人怔住時,對面的人“砰”的一聲,跪在雪地上,悲慼地喊著:“女兒給母親磕頭!”說著,就勢叩在雪地上,連連三下,把那層層積雪砸出一個大坑來。
霍氏三步並作兩步上前,一把擁她入懷,熱淚盈眶道:“好孩子,可算是回來了……”
六小姐凍得整個人如冰塊似的,霍氏抱著她也不禁哆嗦一下,想起十年前,這丫頭在雪地裡跪了一日一夜……
霍氏頓時落淚,解下自己的玫紅鶴氅,披在她身上:“好孩子,怎麼這麼傻,在外頭一直站著……”
六小姐淚睫盈盈,翹起的睫毛上也積著雪,整個臉白得不見一絲血色,又闔著目,彷彿要隨著雪消散般,看得霍氏心裡一緊:“六丫頭,你要不要緊……”
她擺了擺頭,想說話,卻凍得再也張不了嘴,漸漸地,倒在雪地裡……
第三回 闔家聚一堂 庶女正門歸
等醒來的時候,已是晚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