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六小姐這主事同意,怎能不令她歡喜,不過聽她問起讓誰去菩薩跟前祈福,她真得好好琢磨一下六小姐的意思。
這些年她每個月初五都來府裡,早將傅府這些人物摸清,還常在姨娘跟前走動,那諸多小姐性子也知個大概。但唯獨六小姐剛回府,看不透性子。卻不知六小姐是在打什麼主意?
倘或猜錯了心思,那可不是頑的!
景秀見馬道婆久久不說話,一雙眼睛溜溜在她身上打轉,她故作不知,斂色端起桌上的茶杯,用茶蓋撩動著漂浮的茶葉,動作緩且慢,蔥白的指尖摩擦著茶盞上的花紋,瞧著那姿態風雅端莊,玲瓏多剔透。
馬道婆看在眼底,嘖嘖讚歎,這六小姐真似個從畫裡走出的人物。
看的入神,聽到白蘇一聲咳嗽,她恍然回過神,衝著景秀一臉笑容,忙掐指算來。
心下卻是這般盤算,這六小姐是庶出,又才回府兩個月,這麼快就能在府裡說上話,且聽她意思,在知府大人面前還得臉。自行揣測後,已有主意,便娓娓道來:“依老尼方才掐指一算,能在家庵供奉菩薩者非得是太太最親近之人,這樣心誠則靈,則事半功倍。”
景秀聽此,臉上微微揚起了笑意。
馬道婆正好暗眼瞧見,知是猜對了心思,接著道明:“除開此外,還得與菩薩結緣,菩薩才能聽到心聲,排憂解難。莫說貴府大小姐打小寄名在觀世音菩薩跟前,常年為道觀抄寫佛經普渡眾生,真真是為百姓做了善事,大小姐早是賢明在外遠揚,又是府裡最矜貴的小姐,旁人比不得,倘若她能在菩薩跟前虔心供奉,不但為府中驅除戾鬼,還為太太化解災難,真是大功一件。”
倒是個有眼力見的,景秀頷首而笑,適才鬆了氣抿下口茶。
馬道婆看景秀笑意更深,心中也是得意,虧得她常往富貴人家走動,那些個夫人姨太太小姐之間的算計把戲,她也瞧的多了。且看眼前這傅府主事不是嫡長女,卻輪到個庶出小姐,她又豈看不出當中伎倆。
景秀見這馬道婆頗為識趣,口氣鬆動的笑道:“這事兒我就在父親跟前提一提,希望真能應效。”
馬道婆忙不迭唸了一聲“阿彌陀佛慈悲大菩薩”,恭維笑道:“六小姐心善為母,必能如願。”
景秀笑了兩聲,叫白蘇拿了二兩銀子與她,還安排廚房做了素膳,一番招待。馬道婆客套的直說不敢打擾,景秀卻說應盡地主之誼,她便不再推辭。
在偏廳用膳時,景秀把屋子裡的下人支走,只留下白蘇伺候在旁,馬道婆不由奇道:“六小姐可有不解的要問老尼?”
的確是有。
安姨娘說老夫人為救四爺將那邪作心思打在康哥兒身上,全是這馬道婆給的旁門左道的法子,馬道婆出家之人,何以要用這有損陰德的方法?她想問清楚整件事來龍去脈。
又不可明說,只好拐著彎試探道:“您道法高深,方才還說我命中富貴,我卻不知究竟何來的富貴之說?您看我不過是個庶女,姨娘沉塘早逝,一出生就被趕出府,從小在鄉下破落地長大,落得一身病,當真不知何來的福氣……”
馬道婆聽到景秀說其姨娘沉塘早逝時,神色一緊,握著的筷子哐當落地,她忙站起身,低頭賠罪道:“老尼失儀,罪過罪過!”
景秀露出幾分淺如初蕾的笑意,那笑意薄薄的,卻教人寒心。
這般驚慌,看來確有古怪。景秀斂下笑意,揚了揚臉,讓白蘇再拿一雙筷子來,起身扶著馬道婆坐下道:“佛法高深莫測,浩瀚無邊,若能參透一二,也是我的緣分,您快為我解一解當中的緣法?”
馬道婆見她為人謹慎細緻,說話又滴水不漏,是個妙人。偏她對這六小姐不瞭解,也不知是想做什麼,倒有些坐立不安。
見六小姐還盯著她看,她忙收了慌亂之態,解告道:“這世間百態,各人有各人的緣法,百態之世也就存百態之人,人即有百態,世也便需百態,又何分苦海與岸。人之生來,歷百難而成,所謂十年樹木,百年樹人,人即需要百年而樹,便需歷百態而成百態。六小姐過去受盡磨難,能修得至今,便是莫大的福氣,將來再歷經幾劫,肯善心向佛,還會有更大的富貴,這是謂苦盡甘來。”
說的倒是似模似樣,景秀故作聽的認真,不時點頭,那馬道婆還道:“六小姐命中確實帶富貴之相,只是有幾劫難過,當中便是姻緣一劫最難。老尼剛為六小姐算過面相,六小姐可是好事將近?”
景秀一楞,來不及說話,白蘇在旁道:“姻緣劫該怎麼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