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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她怯怯地不敢進去,說怕弄髒了別人的地板。

種種記憶的碎片糅在一塊兒,成為她筆尖的墨,落到紙面上,久久不願滑動。

姜一咬著唇,手有些顫,她深吸一口氣,推動手中的筆。

行書的“姜一”二字,表明她放棄對外婆的治療。

呼吸器一旦撤下,就宣告著死神的徹底來臨。

跟在醫生和護士身後,看著他們撤走呼吸機。姜一緊緊握住外婆的手,這雙曾經牽著她往家走的手,這雙曾經保護著她的手,她死命地握著,彷彿最後的挽留。

心跳和血壓不斷下降,姜一閉上眼,她低聲說:“外婆,別怕,馬上就不痛了。”

“馬上你就能回家了。一一帶你回家。”她撫摸著外婆歲月風霜的面容,淚無聲滴落。

儀器的資料歸零,回到一切的原點。

平穩的直線,再也不起波折,這一生,就此結束。

姜一的手遲遲不願鬆開,趙正在她身後,她的背影單薄有倔強。

她起身,親吻外婆的額頭,然後抹去自己的眼淚,扭頭對護士說:“麻煩你了。”

白布緩緩蓋上,遮住至親的面容。姜一退開一步,讓護士帶走外婆。趙正扶住有些直不起腰的姜一,她轉身,將頭埋在他肩膀,不願再看。

沒有放聲大哭,姜一開具死亡證明,聯絡殯葬公司的聲音都格外平靜。只有她微紅的眼眶和始終有些顫抖的手洩露著她內心的驚濤駭浪。

遺體火化預定在下週,姜一決定一切從簡,不大辦喪葬。一來,本就無親無故,二來,她同外婆都不信那一套。外婆以前常說,要對人好,活著的時候用功,死了,功夫做給誰看。

陰雨不斷,雨刮器有節奏地來回擺動。紅燈亮起,車緩緩停下。

姜一忽然開口:“趙正,你能不能告訴我,我的選擇是正確的。”

趙正凝視她,平緩又堅定地說:“你做了對的選擇。”

姜一笑,她不斷地點頭:“對,我做得對。”

回到趙正公寓,姜一失魂落魄,脫了鞋她走到沙發邊坐下,接著人躺下來蜷縮成一團。她的勇氣在那一瞬間全部用盡,她忽然沒有了主心骨,像被人抽走了心臟,內裡空蕩蕩的,不知接下去該怎麼辦…

趙正在她面前蹲下,梳理她散落在臉上的發。

“外婆死了。”她盯著他,眼睛瞬了兩瞬。

“你現在很難受,你覺得生活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他娓娓道來,“但你會好起來。你會重新找到生的意義。”

“你失去過嗎?”她問。

他唇抿成一道線,片刻,才張口:“失去過。很多。”

“怎麼才能接受失去和死亡?”

“知道失去的必然和死亡的不可避免。允許自己難過和消極。然後,站著,走著,活著。”

姜一將手掌貼著他的心臟,她感受到有力的平穩的跳動。

她第一次,如此想要得到這顆心,強大的,忠誠的,有故事的這顆心。

☆、第二十八章

28只要這座城市有一盞為你守候的燈

週一工作日,姜一不願請假,她自認空閒時反而更容易被情緒掌控,不如繁忙。

週日晚上她回了自己公寓,趙正挽留她,她表示想一個人呆會兒,況且第二天上班,她得回去換衣服。故此,趙正就沒再堅持。

合上公寓的門,她環視身處的這間斗室,蝸居四年,往事歷歷在目。不能全然說是心酸,也不能說外婆的走是沒有徵兆,只是理智情感難以不能一刀兩斷。

外婆昏迷這麼久,這一天遲早要來,她多少有心理準備。每個人都在走向死亡,誠如趙正所說,得知道失去的必然和死亡的不可避免。

生離死別是必然要經過的坎,但誰說的呢,即使知道再多的道理,也過不好這一生。這道坎,姜一還需要時間去淡化。

她慶幸這次有一個堅強的人在她身邊,第一次,她好似感受到上蒼眷戀。那種有依靠的感覺,實在是久違了。她不認為依賴別人的生活更好,只是偶爾,在累極的時候,在想退縮的時候,還是希望能有個懷抱,有哪怕一句說到心坎的鼓勵的話。她感謝趙正,不管未來如何,他都是一個值得深交的物件。

夜晚輾轉反側,姜一抱著大熊玩偶的腿,雨聲點點滴滴到天明。

六點,姜一換上運動裝出門,按照平時的路線跑到中山公園,五月已有了初夏的跡象,沒跑多時就汗津津的,鼻尖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