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
兩行清淚從她的眼眶中滑落,恰好落在了宋臨照的臉上。宋臨照卻沒有辦法再像以前一樣把她擁入懷中,心疼地把她臉上的淚水擦去了,他只能這樣無知無覺地躺著,而她,也只能這樣守著他。
“子卿,是不是你一直在怪我沒有記起你,所以不肯醒來呢?現在我想起來了啊,你也睡了這麼十年了,總該消氣了吧。投之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聶音落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你忘記了嗎?你答應我的,永以為好也,永以為好啊,你怎麼能就這樣睡下去?我們的累世姻緣,連這一世的永以為好都換不來嗎?”
“子卿,我還是喜歡叫你子卿,因為這個名字只有我一個人叫,其他人都不知道,這是隻屬於我們兩個人的秘密不是嗎?無論是孟舒卿,還是宋臨照,都有太多人知道了,我不喜歡,這麼多年都是這麼叫下來了,以後,我也只叫你子卿好不好?呵,你怎麼會不答應呢,只要是我的要求,你從來就沒有不答應的時候。”聶音落說到這裡,再也控制不住,大聲哭了出來。
她已經多少年沒有這樣哭過了,她一直是世人眼中巾幗不讓鬚眉的永安將軍,沙場十年,給她留下了多少生前身後名,可是誰又知道,她從來都不喜歡殺人,不喜歡兵法,不喜歡在戰場上提起的那把紫微槍。
只有他,只有他明白她的一切,他不止一次地把她抱在懷中,無聲地給她依靠,她也貪戀著那樣的溫暖,可是如今,她不再是宋國的永安郡主,不再是那個名滿天下的巾幗女將,她只是他的妻子,她一直等著他醒過來與她白頭,可是,她已白頭,他卻是始終不肯醒。
十年了啊,她已經老了,他怎麼還是不肯醒呢?
“子卿,你看,又下雪了。你不是說,等我們把恆兒救回來,正好能趕上這邊的第一場雪,我們可以一起賞雪,一起煮梅飲茶,你還會給我做我最喜歡的芙蓉酪酥,可是這雪已經下了這麼久了,你怎麼還不給我做芙蓉酪酥呢?吃了這麼多年你做的,我早就吃不下去別人的了啊,子卿,你怎麼能騙我呢?”
聶音落的哭聲終於止住了,把宋臨照從水晶棺中拉了出來,將他的手臂搭在她的肩上,一手扶在他的腰間,就把他帶出了這山洞。“子卿,你看,這次的雪下得真的挺大的是不是?”聶音落一邊說著,一邊扶著他就這樣漫步在雪中,雖然只是在洞口,卻也來來回回走了不知多少圈。
天邊的雪花簌簌落下,落到了他們的頭髮上,把他們的頭髮染得雪白。聶音落突然就笑了,“霜雪落滿頭,也算到白首,子卿,我們真的走到白首了是不是?”
他就在她身邊,卻是整整十年都沒有給過她回應,連夢中,都是一直沒有出現他的身影。聶音落只覺得,若不是還有那個百屠鶴的希望,她早就已經瘋了。
而如今,在知道百屠鶴真的不存在的時候,她便是已經瘋了。
把宋臨照搬回水晶棺中,看著他依舊毫無反應的臉,她也是爬了進去。
“子卿,就這樣吧,就這樣讓我一直陪著你吧。我已經毫無牽掛了。”聶音落把自己埋入他的懷中,感覺到他的懷抱不如往日溫暖,又有些忍不住眼中的淚水。
“子卿,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啊,以後,就只有我們兩個人了,你可再也不能離開我了。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對吧?”
“天未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我心中的千千結,如今只剩下你,今生,來世,生生世世,也都只會有你。若是真有來生的話,這一次,讓我去找你,我一定不會再忘記你了,也不會找不到你,你,是願意等我的吧?”
“子卿,你還記得這簪子嗎?這是你第一次為我綰髮的時候送給我的,雖然斷了,但我還是把它找回來了,可是這麼久,我也還是不會自己綰髮,下輩子,你繼續幫我綰髮可好?”
“不對,不止是綰髮,你還要給我做芙蓉酪酥,還要給我暖床,不許拒絕,我下輩子長途跋涉去找你一定會又累又餓,這麼點要求你必須要滿足。”
聶音落說到這裡閉上了雙眼,“子卿,算了,我還是什麼都不讓你做了,你只要告訴我,你究竟還會不會醒來就行了,這不難吧?”
良久,宋臨照還是沒有絲毫動靜,聶音落睜開一下雙眼,復又闔上,“子卿,我真的累了。”
閉上眼的那一刻,聶音落彷彿聽到了宋臨照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柔,“落落,我回來了。”
只是她卻不知,這一聲,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
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