皺巴巴的紙來,塞進了她的手心裡。
沐奕言握著那張薄薄的紙,她明白她應該把這封信撕成碎片,可是,這手好像有千斤重,怎麼也提不起來。她已經忘了裴藺寫了什麼,只記得紙上那些字意態風流、鐵畫銀鉤,的確出自裴藺之手,那些裴藺曾經親手題在風箏上的筆跡,現如今卻成了一把把鋒利的刀,一刀刀地剮在她的心上。
田嬤嬤哽咽了起來,雙手激動地比劃著:陛下,你別難過了,好好歇息吧,把身子養好最重要。
沐奕言的嘴角擠出了一絲笑容:“嬤嬤放心,朕心裡明白。”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高燒雖然退了,可沐奕言的身子卻十分虛弱,咳嗽也接踵而至,一躺下來便好像有貓爪撓得喉嚨,咳得驚天動地。
曲太醫開了幾貼方子,整個寢宮都是濃濃的中藥味,聞得她整個人都要吐了。第二天曲太醫把脈問診完畢,十分疑惑地看著她:“陛下可有按時用藥?”
沐奕言整個人都仄仄的,口中含了枇杷膏,按照曲太醫的吩咐徐徐嚥下,有氣無力地答道:“有,洪寶盯著呢,朕想倒掉都不行。”
“陛下可有鬱結在心?照理說,這兩貼藥下去……”曲太醫有些納悶。
沐奕言的心被重重捶了一下,突如其來的抽痛讓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曲太醫叮囑了幾句,親自去熬藥去了。沐奕言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躺了一會兒,終於睡得有些倦了,便讓田嬤嬤伺候她穿了便服,掙扎著下了床。
正午已過,日頭曬著還有些毒辣,而她披了一件大氅還有些發顫,幸好園子裡空氣清新,一溜兒的大麗菊含苞欲放,看起來還有些喜人。
沐奕言拒絕了洪寶的攙扶,走兩步,歇一步,等她挪出了寢宮,幾乎已經汗溼內衫。
天高雲淡,偶有一群大雁鳴叫著從空中掠過,想必是開始往溫暖的南方遷徙。沐奕言靠在樹幹上,痴痴地盯著看了片刻,忽然問道:“朕有些餓了。”
這兩天沐奕言幾乎粒米未進,就在早晨喝了兩口稀粥,洪寶一聽,又驚又喜:“陛下這是有胃口了?想吃什麼奴才這就去御膳房弄?”
“來壺小酒,備幾個小菜,朕想小酌一番。”沐奕言淡淡地道。
洪寶僵著脖子不肯備酒,非說沐奕言大病未愈,不可碰酒。沐奕言二話不說,把他趕了出去,指派了另兩個小太監,找了個樹蔭,支起了一張小桌,不到片刻,御膳房就把酒菜都送了上來。
身旁伺候的人太囉嗦,沐奕言把他們都趕走了,偌大的庭院裡只剩下了她一個人。白酒清冽,幾乎能映出她的臉來,她苦笑了一聲,舉起杯來,喃喃自語道:“情字傷人,我今日才算明白了這句話,裴藺,你好手段。”
她舉杯一飲而盡,一股熱意順著喉嚨直入心底,燙得她渾身上下都舒暢了起來,她一連喝了兩杯,隨即便拎起筷子,在碗碟上丁丁冬冬地敲了起來,口中哼著小曲,搖晃著腦袋,看起來一幅怡然自得的模樣。
忽然,一雙手從她身後伸了出來,按在她斟酒的手上,一個聲音響了起來:“陛下,別喝了,飲酒傷身。”
沐奕言的手一抖,一杯酒頓時灑了一半,倒在了手上,那人立刻握住了她的手,一把拽過自己的衣衫下襬蓋在她的手上,仔細地擦拭著……
沐奕言只覺得渾身的血往上湧,狼狽地往後一縮,結結巴巴地道:“俞……俞愛卿你怎麼來了……”
俞鏞之無奈地看著她:“臣已經在外面求見過了,剛才叫了陛下好幾聲,陛下怎麼也不應一聲。”
“朕……一定是俞愛卿的聲音太輕了。”不知道是不是酒意上湧,沐奕言臉上燒得厲害。
俞鏞之的嘴角微微上抿,眼中的笑意一閃既逝:“陛下你先等等,臣去去就來。”
沐奕言茫然看著他匆匆到了正廳,不到片刻,幾名小太監魚貫而出,在桌子旁架了一個小火爐,放了一根凳子,俞鏞之則拎了一個精緻的紫砂壺,放在沐奕言跟前:“陛下,天干氣燥,臣特意帶來了些花茶,可以潤肺。”
“朕想飲酒,不想喝茶。”沐奕言悶聲道。
俞鏞之泡茶的手一僵,目光銳利地瞥了過來:“陛下這是要借酒澆愁嗎?”
心裡的傷疤一下子被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扒了出來,沐奕言有些惱了,冷冷地道:“俞愛卿你管得太多了吧?朕難道連喝酒的自由都沒了嗎?”
俞鏞之凝視著她,眼中酸澀一片:“陛下,難道為了區區一個裴藺,你連自己的身子都不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