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幾個活兒,這回不光要做衣裳,還要包頭,帕子,鞋襪全套都要,花樣兒也都特意交代了,有個五福捧壽,有個福壽雙全,還有個四合如意的,我娘一個人做不來,想著時妹妹手裡的活計好,便想讓妹妹幫著做些,卻這幾日不見時妹妹往鋪子裡去,怕來不及,索性讓我送了過來,讓妹妹好歹幫著做些,省得誤了主顧的好事兒。”
要說潘秀娘今兒還真沒打謊,她娘最近接的活多,做不來,便想起時瀟,可等了幾日不來,今兒一早就讓她閨女走一趟。
潘秀娘先開頭不樂意動,一大早的也沒個車馬轎子,雖說不遠,也得走差不多兩刻鐘呢,如今日頭大,不定就曬黑了,拖了會兒,她娘惱了,指著她罵道:“白養活你個閒吃飯,你若是伸伸手幫娘一把,娘何至於指望人家,你倒好,針都不拿一下,這會兒讓你跑一趟,你還推三阻四的,既這麼著,娘這鋪子也不開了,關了門兒咱娘倆乾耗著得了,娘可告訴你,再想穿什麼鮮亮衣裳,戴什麼新式樣的花兒,可甭想了,沒了進項,就等著喝西北風吧。”
潘秀娘見她娘真惱了,便也不敢再推,拿過那花樣子嘟囔了一句:“誰說我不去了,怎也得等我先洗了臉梳了頭髮吧!沒得這般蓬頭垢面的出去,讓人見了豈不笑話死。”
她娘哼了一聲,掃了她一眼道:“趁早換了你這身衣裳 ,你瞧哪個良家女子,打扮的你這般去街面上走動的,咱家也不是那些宅門大戶,你穿這麼件綢緞衣裳出去,回頭讓人見財起意,把你當個富家小姐劫去,可冤不冤呢。”
好說歹說著,潘秀娘才換了身半舊衣裙,鬢邊那朵鮮亮的牡丹花卻無論如何也不深的拿下來,就這麼來了,一路上可沒少招眼兒。
到了井水衚衕,剛要往裡走呢,就見那天進她家鋪子的那位公子跟前的使喚小廝正擱院門前牽馬立著。
潘秀娘眼睛一亮,琢磨自己今兒又遇上那位公子了不成,便沒急著過來,躲在那邊兒牆根兒底下瞅著。
眼瞧葉馳出來上馬,時瀟跑出來遞了個包袱,那公子把包袱裡頭的衣裳撕了兩半,丟在地上揚長而去,時瀟發了會兒呆撿起那衣裳來。
潘秀娘心裡就琢磨了,這兩人倒是怎麼回事兒,哪日見這公子的樣兒,像是瞧上時家丫頭了,可那天還在後頭偷摸跟著呢,今兒就上門了,想著暗暗撇了撇嘴,心道就說這時家丫頭也不是個多老實的,若真老實,哪會由著男子上門呢。
可剛那位公子的臉色明明白白就是惱恨呢,難道拌嘴吵架了,亦或是,那公子膩煩了這丫頭,就此丟開手了。
這麼想著,潘秀娘心裡頭舒坦了一些,琢磨一會兒掃聽掃聽這公子的來歷,倒不枉自己一早走這一趟了。
時瀟哪知道她的心思,聽她的意思,一時半會兒的說不明白,便道:“秀娘姐姐屋裡頭坐吧,走了一道,也該歇歇腿兒,喝碗水,再細細跟我說清楚,哪個活急些,我趕著做,哪個活緩些,便撂一撂。”
說著把秀娘讓了進去,潘秀娘一進院子,便瞥見槐樹下頭沒來得及收拾的桌子碗兒,暗道,果真是吵架了。
時瀟把她讓進娟子那屋坐下,趁著倒水的功夫,粗略把那桌子收拾了收拾,進了屋把水遞給潘秀娘,拿著她帶來的花樣子瞧,見都是精細的繡活兒,便道:“這些個幾時要?”
潘秀娘喝了口水道:“這個五福捧壽的急些,下個月便要,剩下兩個倒不急,我娘說了,趕著中秋前做出來就成。”
時瀟鬆了口氣:“這倒還好,若趕在一起可做不出。”說著把那花樣子分著裹好放在一邊兒,從炕裡的笸籮裡拿出一雙做好的鞋遞給潘秀娘:“正巧姐姐來了,把嬸子的鞋拿回去,好歹趕了出來,就是跟嬸子說,別嫌我做的不好才是。”
潘秀娘接過去連句客氣話兒都沒有,時瀟自來知道她的性子,便也沒當回事兒,卻聽潘秀娘問了句:“剛在門外頭瞧見像個公子從你家出去了,是你家的親戚嗎?”
時瀟目光一閃,琢磨這潘秀娘莫不是瞧上葉馳了,早聽人說過,這潘寡婦的二閨女眼高,說了多少個婆家都沒成,不是嫌窮,就是嫌人不體面,口口聲聲就是不想嫁過去受苦受窮,就時瀟瞧,潘秀娘就是讓她娘寵慣壞了,就想著攀個高枝兒享福,哪裡知道那些高門又豈是好攀的,門不當戶不對,便真攀上了,不定要受多大的罪呢。
尤其葉馳那廝哪是什麼好人,自己說與她,回頭她真想不開湊上去,不定讓葉馳羞辱一頓,豈不是自尋煩惱。
想著便道:“不是我家親戚,是走差了敲門問道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