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淡然,輕聲道:
“皇上,這粥快涼了呢。”
婉淺一笑:
“皇上神傷的必是前朝之事,臣妾僅記得身為宮妃,所該憂的,是皇上的龍體安康,而並非前朝的政事。”
我將粥用手端起,走至他身邊,微微笑著:
“再不用,涼了,就要拿胃去捂,豈不傷身?”
他伸手接過,置於一邊,語音低沉:
“放著吧,一會朕想用了,自會叫內侍再重去溫。”
“皇上,這血燕熬就的粥,如再復溫,那滋養的功效就未必有了。而且,臣妾妄揣聖意,今日皇上,似有心事煩憂,怕等到想起用時,已是明日了。”
“前日朝中有人彈劾御史大人柳淵,丞相竟不先稟於朕,便將柳淵打入大理寺監獄。”他望著我,薄唇微啟間,話語卻犀明無比。
果然是父親獨斷的行徑惹怒了這位少年君王。
積重掣肘早讓他開始剪除父親的羽翼,叔父的事便是警醒,而父親,已忍了那麼些時日,卻偏騙此時動那柳淵,終是操之過急,怕只怕縱然柳淵被除,更危了相府在帝王心中的位置。
斂下眸華,聲音愈低:
“不管前朝如何,臣妾只曉得皇上是臣妾的夫君,夫君便是臣妾的一切。”
此時,我若護著父親,只會增加他的反感,不如這般,倒還能喚得他心底的一絲不忍。
他平靜地凝望著我,然後重又端起那碗粥,慢慢地舀起,一勺一勺,細慢的品著。
我挑了挑昏暗燭焰的芯,那燭油便迅速地往下滴墜。託座內積厚的燭蠟似著那愈漸堆畜的不和,直到今日,終於用另一種方式極端地爆發。
第四卷 緣誤 第71章 冷月籠煙戲已深(下)
桌案上明黃紋邊的宣紙上,赫然寫著一個極大的“忍”字,筆法蒼勁,正是他的字跡。
我復望向他,他已將粥緩緩用完,神色依然凝重。
我執起絲帕替他輕柔擦拭唇邊,甫拭完,淚潸然而下:
“皇上——”櫻唇囁嗦,卻再說不下去。
他將我輕輕攬入懷中,我低聲略帶著哀愁:
“臣妾不願見皇上這般辛苦,臣妾心裡——”
話語未完,其音已哽,身子微微顫抖,他擁著我的手必是感覺到,然後,他的胸膛內,我清晰聽到一聲嘆息。而我的心內,凐出一弧笑意。
柳淵,德妃的父親,父親若將其治罪,那德妃就為罪臣之女,縱是皇長子為其所生,恐怕其勢也不會長久。
這場戲,確是比之前預料得有些出人意料。
而我,也不會辜負了戲中的角色,也會恪守這角色的定義。
唯一擔憂的,只是父親,他素來冷靜,權傾朝野二十餘年,亦沒留下任何不利自己的柄據,怎會這次竟這般不顧龍顏震怒呢?
“皇上,天色漸晚,早點安歇吧。臣妾方才聽順公公提到,北溟國主已然抵達藏雲,想必明日,皇上就要與其會晤,如若精神欠佳,豈不是有悖國體呢?”
“璃兒先去歇息吧,朕把這道奏摺批覆後,自會安置。”
他鬆開擁著我的手,我微微福身,行禮,退出書房。
夜風漸冷,望舒替我披上水綠貢緞披風,我將手攏在披風,終於覺到一絲的暖意。
“娘娘,風大了,明日怕要變天了吧。”
我轉眸凝著她,淡淡道:
“即便是變天,亦還會有放晴的一天。”
絲履一步步踏過庭院內飄零的落葉,聽著樹葉的低呻,心下,突然有絲沉重。
方才他墨眸深處,那縷鬱煩,竟還是觸動了我,護甲的犀利掐入指腹,安陵宸,不可以!你不可以有一點的心軟,還念著那個害死你孩兒的人!
指腹傳來的陣陣疼意,讓我摒去這不該有的雜念,微微抬起我秀美的下頷,我望著煙鎖月華的那抹黑暗,無聲無息地笑了……
第四卷 緣誤 第72章 弦撫簫吟情難續(上)
今晚當值的是憶晴,往藏雲而來的一路上,她始終不願多與我說一句話,昔日的親情,又該如何去續呢?
“娘娘,有何吩咐?”她問,語音木然。
“憶晴,沒有吩咐就不能留下你?”
“娘娘沒有吩咐,奴婢便會在一邊聽命,直到娘娘準奴婢退下。”
“好,那我特許你不必自稱奴婢。”在她面前,沒有稱“本宮”,總覺得,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