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時辰,從清晨的第一抹朝陽射過雲層,一直到,正午的太陽熾烤,才下城牆,返回鳳儀宮。因為,天灝在罷朝處理完政務後,一定會到鳳儀宮,看著我,哪怕一句話都不說,但他每日都堅持這樣。
而這一天,我從城牆下來時,正看到緩緩前來的秦霜灩,與她只在南苑有過一面之緣,但我還是記住這昔日溫婉的女子。
她蒼茫地望著我,唇邊綻出一抹澀苦的笑意,徐徐參拜:
“臣妾參見皇后娘娘。”
“免禮,霜妃是要去往何處?”我見她身後的宮女手中提著食盒,隨意地問。
她起身,幽幽看著我,淡淡道:
“去看一個人,皇后,要同去嗎?”
未待我答話,她又說:
“這個人,亦是皇后的故人,不如,皇后陪臣妾一道吧。”說罷,她上前來,扶住我的手,我不能推卻,只能隨著她,往一處靜謐的小道走去。
甬道的兩邊,開著一些奼紫嫣紅的宮花,這些花蕊並不因為紫禁或者是江山易主而有絲毫褪色,依然嫵媚地綻放,空氣中也因著它們,有著旖旎的香味,醉沁入扉。
│雪霜霖手打,轉載請註明 。
│
第112章 系我一生一世念
甬道蜿蜒地向前延伸,愈漸村蔭幽深,盡處,黛瓦的宮牆隱現,竟是長門宮。
霜妃回眸,對我淡淡一笑:
“皇后娘娘.對這該不陌生吧。”
我不解她話中的含義,她笑意愈發娉婷,纖手掠開垂柳的蔓枝,道:
“這故人,就在此處。”
我隨她進入日間的長門宮,縱然晴空萬里,這裡依然陰寒襲骨。
這不是我第一次邁進長門宮,但記憶中,每次進入,都伴隨著死別。
我淡薄如清霧籠瀉絹紗的長裙逶迤拖曳在長門宮尚未掃拂的徑道上,早有守宮門的宮女上前恭敬請安,我從她的眼中讀到驚訝,更多的是羨慕。
是啊,今日的我,縱淡掃蛾眉,但衣裙上的風紋卻昭示著,我是這座紫禁的女王人,中宮的皇后。
在六宮中,那個神秘到甚至連封后典禮都沒有的無思皇后,佔盡帝恩的無思皇后。
她們僅會看到,文徵帝登基後,僅有一後一妃,而所有的夜晚,他都歇在鳳儀宮。
她們不會知道,在那些夜晚,我們各臥一處,從不同榻而眠。
連表相的盛寵,此時,不會將我推到後宮爭鬥的殘忍邊緣。
因為,六宮僅有一妃。
這是天灝濃郁的深情,但,於我,不過是淡若輕煙的浮羋一夢。
神思間,我已隨霜妃走到最深處一座殿前,我沒有想到,在長門宮,還有這樣的殿宇,年久失修,可,依稀還能辨得昔日的盛景。
一邊的宮女推開殿門,有黴變的味道和著一些說不出的怪味撲面而來,殿內,陰暗得,似乎與外界是兩個不同的世界,霜妃停住步子,回首,嫣然一笑:
“就是這了。你們先在外面候著,我陪皇后娘娘進去。”
她從宮女手中提過食盒,羅裙婀娜地踏進殿宇,我跟著她走進這座陌生的殿宇,也走進紫禁最殘酷的一幕現實中。
殿內很黑,沿著紅漆斑駁的柱子處,有長長昏暗的樓梯通向一個地宮。
她緩緩走下樓梯,四周點著一些燭火,劣質的蠟燭噼噼啪啪地暗暗作著聲響,愈烘托出這裡的寂靜,是接近死亡般的廖遠。
當走完最後一層階梯時,赫然躍進眼中的,是一個黑色的酒缸,缸上拖垂下黑色的縷縷絲狀物,猶為觸目驚心。
我兀自疑惑時,霜妃將食盒放於一邊,伸手從壁上取下一盞蠟燭,蓮步輕移到酒缸邊,語聲在這暗黑的地宮,悠悠地傳來些許迴音:
“皇后娘娘可識得這是何人?”
“人?”我的疑惑更深,這酒缸內競裝的是人?可這酒缸並非諾大,人即便能進去,又豈裝得下呢?
霜妃開始笑,素手掠去那縷縷的絲狀物,然後,我藉著燭光,看到,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慘烈景象。
這是一個女子的臉,可眼內無眼珠,只剩兩個血內模糊的窟窿,脖子下的身子還稍能活動,一張嘴張得甚大,卻發不出有甚麼聲音。
“她究竟是何人?”我的聲音內充滿著恐懼,身子向後退去,倚著牆壁,腦中清晰地拂過‘人彘’二字,這種殘絕人道的酷刑,當我親眼見到時,我的心中,泛起的,除了噁心之外,更多的,是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