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兒徑自回房,走到院裡,就見寶兒在廊下生爐子,沈家送來的那袋子山楂在一旁地下放著。
珠兒邁步上前,推了寶兒一把,低低笑道:“才送來的,這就熬上了?”寶兒向屋裡一努嘴,說道:“可不是怎的,人家前腳才走,姑娘就嚷著要吃,叫熬糖水給她炒呢。”珠兒低聲笑道:“難為姑娘了,這幾日都吃不下飯,可算來了救星了。”一語未落,就抬步進門。
夏春朝正在炕上做針線,見她進來,便說道:“待會兒吃了午飯你帶個人,到街上布鋪裡買幾匹好松江布回來,我預備給孩子做些護頂背心。”珠兒便笑道:“姑娘真真兒是個操勞命,這才幾個月就惦記上這些了。這還早的很呢,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怎麼做呢?”夏春朝道:“不過是生下來穿戴的,倒也不必分什麼男女。眼下我還能動彈,不緊趕著做,再遲上幾個月,我這腰粗腿腫的,就更難動針了。”珠兒又道:“就算如此,姑娘也不用自己操勞,咱家又不缺針線上的人。就是到了鄉下,也大可請些人來幫手。”
夏春朝嘆息道:“咱們今時不比往日啦,有這個小東西要養,往後日子還長,多得是用錢的地方,能自己動手的就節省些,不敢大手大腳的扔錢呢。”珠兒聽聞,也走過去,翻了些活計出來,在地下尋了張杌子坐了,也跟著縫了起來。主僕兩個,就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
珠兒道:“適才我出去送沈家的兩個嫂子,看見上房的招兒帶了個女人進來,說是給大奶奶治病的。姑娘說說,這事兒可笑不可笑,大奶奶身子不舒坦,不知道尋正經大夫來瞧,倒聽信這些婆子的話,任她們胡針亂炙的。”
夏春朝冷笑了一聲,說道:“她就是這麼個癲狂做熱的脾氣,你又不是頭一日才知道。得個風就是雨,聽不得人搬弄口舌,不然必定鬧得滿城風雨。這不知又是聽信了誰的言語,招惹這樣的人來家。自古有言,三姑六婆不入門。她又不知是要行什麼鬼頭差事了。”
珠兒笑道:“我同招兒說了,姑娘身子有些不適,叫她給奶奶看完了,也來給姑娘瞧瞧。姑娘有話,儘管問她不是?”
夏春朝也含笑說道:“只怕人家不肯來呢。”
珠兒說道:“若是她不肯來,那就是有鬼了。跟老爺說,再不許她進門就是。”
說話間,寶兒將炒紅果端了進來,送到夏春朝眼前。
夏春朝見那白瓷碗中一汪豔紅的湯水,其中鑲著幾顆如紅瑪瑙一般的山楂,酸甜芬芳之氣直衝鼻息,尚未入口便已覺滿口盈酸,不覺食指大動,執起湯匙舀了一勺送入口中。霎時間,那清甜酸潤的湯汁盈滿口齒,順著喉嚨滑進腹內,那煩惡之感頓時消散了不少。
夏春朝連吃了幾口,頃刻間就將一碗炒紅果吃了個乾淨,又問道:“可還有?”
寶兒連忙答道:“還有,爐上一鍋呢。只是酸的傷胃,姑娘還是節制些罷。”
珠兒在旁拍手笑道:“阿彌陀佛,姑娘這可算是得救了。沈家那一袋紅果,可比一切的靈丹妙藥都好用。姑娘還不念著些人家的恩情?收了人家的東西,還特特兒的告訴人家,咱們要搬走了,叫人家死心。滿世界也尋不見姑娘這樣狠心的人了。”
夏春朝睨了她一眼,說道:“你多說了話了。沈伯母看我自幼長大,長輩情分上自然與別人更親厚些,哪裡就有那些事情?”
珠兒嘆氣道:“姑娘就是執拗,再怎樣人家也是沈公子的娘,自己兒子的心思,豈有不知的?沈公子不好意思出面,又怕姑娘聽說是他送的不肯要,所以託老太太的名義過來,這有什麼稀奇!”
夏春朝不接這話,只將碗遞還了寶兒,說道:“吃了一碗炒紅果,倒有了些胃口。把晨間的白粥撥一碗來,再夾些醬瓜我吃。”
寶兒應聲去了,夏春朝又轉向珠兒道:“你也別隻顧在這裡說嘴,去上房裡瞧瞧,看那婆娘去了沒?若是嫂子那裡事了,就把她叫來,我有話問。”
珠兒答應了一聲,出了門徑直往上房去了。
再提招兒將那婦人一路引至上房,金鎖自屋裡迎將出來,向那女人說道:“奶奶昨夜裡走了困,這會兒還不曾起,嫂子先在外頭坐坐罷。”說著,便拉那婦人在廊下的美人靠上坐了,又吩咐招兒拿了茶點上來。
金鎖見左近無人,低聲問道:“我一早使人捎去的信兒,嫂子可收著了?東西可帶來了不曾?”
這陶氏婦人也低聲回道:“我的親姑娘,那樣的東西哪裡是說有就有的?也得十好幾樣的藥去配,再使淨琉璃瓦打磨了,黃酒燒乾,挫香乾末子合在一處,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