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兒會意,問道:“姑娘這話倒是有些意思,但叫誰去傳這個話呢?”
夏春朝低頭想了一回,忽然問寶兒道:“紅姐兒死了,如今長春跟著誰?她原是上房的人,柳氏容不下才攆了她出去,莫不是如今還跟著柳氏?”
寶兒回道:“我回城去時打聽過,陸家如今家道中落,養不起那些人。自打二姑娘死了,就把長春攆了出來。如今長春跟著她媽在葛二巷子裡住,並沒什麼差事,只在家給人將洗衣服、做針線過活。”
夏春朝點了點頭,說道:“離了那地兒也好,橫豎不是什麼好地方。”說著,又道:“忍冬年紀太小,只怕說不上話。那個迎夏,詭計多端,不是好個相與的。陸家留著的人,一時倒還真揀不出個得用的來。”
珠兒在插口道:“姑娘忘了,長春雖然走了,她哥嫂怕不還在陸家當差?昔日姑娘在陸家時,待長春極好,她也很承姑娘的情,叫她帶一句話,只怕使得。”
夏春朝笑道:“我竟忘了這事,就如你說的罷。”說著,又抿嘴一笑,說道:“還有件蹊蹺事兒,這陸家想兩頭佔呢。既要娶侯爵家的小姐,又要人給他家生兒子,哪裡有這樣便宜的好事?要是那侯爵千金知道自己還沒進門,就有個現成的兒子在那兒放著,會怎樣?”
珠兒笑道:“姑娘想的倒是好,只是這侯府只怕更難送信兒進去呢。”夏春朝微微一笑,杏色的指甲在炕桌上輕敲著:“不妨事,自有能去說的人。”
寶兒看著,不由介面道:“姑娘仔細傷了指甲,自打姑娘懷孕,就說不染了,之前的也都剪了。這好容易才留了這麼長,別敲折了就可惜了。”
夏春朝聞言,低頭看了眼指甲,才留出不過寸許,白生生的,倒好似枚杏仁。寶兒在旁絮叨道:“往常姑爺說起來,還是最愛姑娘的豔色打扮。為著姑爺回來,姑娘特特留了指甲染起來,才多少時候,就為著身孕給絞了。這剪也就罷了,才留起來的,還是愛惜些。”
夏春朝聽她提起舊事,難免不憶起往日同陸誠勇在閨中的親密往事,微微出了會兒神。
珠兒瞧見,只當她心裡不痛快,連忙推寶兒道:“你又多嘴了,總提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麼?不說話,沒人當你啞狗賣。”
寶兒噘嘴嘟噥道:“有什麼不能提的?姑娘心裡還惦記著姑爺,不然怎麼夜裡揹著人偷哭?昨兒我半夜進去蓋被子,就見姑娘還沒睡,睡在床上抹眼睛哩。我看姑爺往昔的為人,斷不是無情無義之徒。興許等姑爺回來,事情還有轉機呢?姑娘只說不能,然而夫妻緣分,又不是一個人的事。他們陸家怎樣作孽,同姑爺有什麼干係?姑娘一人甩開了手,於姑爺未免不公平。”
珠兒推了她一把,斥道:“你懂些什麼?瞧瞧那時候陸家人咄咄逼人的氣勢,恨不得生吞了咱們。姑娘不帶著咱們走,難道在陸家受氣麼?”
寶兒說道:“我倒沒說定要賴在陸家,只是姑爺若在,說不定會有別的法子。姑娘心裡又不是沒有姑爺,何必這般忌諱?姑娘越是不想提,不就越是說其實姑娘放不下?”
珠兒氣急敗壞,向寶兒呵斥道:“你還使上性子了,今兒是怎麼了,往常也不見你這樣饒舌!”
寶兒卻是個直性子,聽不得這等拐彎抹角的話,就和珠兒嚷了起來。
夏春朝聽不得吵鬧,開口道:“行了,都少說兩句!誰再嚷,就去院子裡提水桶去!”這兩個丫頭見姑娘惱了,才各自閉嘴。
夏春朝又道:“我曉得你們都是為我好,然而事已至此,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罷。”
說話間,平日裡為她看診的大夫到了,牛氏領了進來。一番望聞問切,各自無話。
又過得數日,王二輝已將採買來的花種木苗盡數種下。夏明也來報說,鋪子一應所需皆已購置妥當,只待時日開張。
夏春朝閒中無事,親自坐車,帶了家人在鄉下四處行走,看看有無可用的貨物。幾日下來,倒也同幾家農戶談妥了生意,簽了文書。
這日,夏春朝在家中閒坐無事,因聽聞東郊五六里的水銀觀音廟,求來的保胎符極是靈驗,也想著出門走走,便乘車出門。
一路過去,天氣倒還晴好,自觀音廟出來時,天上忽而陰雲密佈。
夏春朝看這景象,連忙吩咐道:“快套車趕路,只怕要下雨了。”
一眾家人倒也無需吩咐,將騾子套上,便緊著往回走。
才走了不到一里地,忽而狂風大作,地下飛沙走石。兩頭騾子眯了眼睛,任憑鞭打不肯再往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