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岑勳定睛看他良久,抬手接過。
剎那間人聲如潮起,鎂光燈齊齊閃動,將夜空耀得亮如白晝。
第二十記 同安樂·共憂患(1)
印刷不甚清晰的照片刊登在報紙頭條,一開啟便撞入眼裡,上面是兩大軍閥戎裝並肩而立。蕙殊嘆口氣,久久盯著照片,目標卻是左側不起眼處那個站在霍仲亨身後的女子身影。照片裡的她微微仰首,專注凝望,彷彿全世界的光彩都只在她眼前這個男人身上。報紙下方刊登有她的小幅照片和一幅佈滿彈孔的標語布幅。
當日蕙殊將報紙一字一句讀給四少聽時,他坐在窗前椅上,靜靜聽著,沒有言語,連一絲一毫動容也沒有。只在她讀完後,接過報紙擱在膝上,就著窗外斜陽光亮,低頭久久看著……
這已是幾日前的舊報紙了,他卻一直放在枕邊,疊得齊齊整整。
“小七?”貝兒的聲音從門廊傳來,“慢吞吞小姐,你還沒找著那本書嗎?”
“找著了!”蕙殊忙將報紙放回原處,拿起書匆匆走出門外。
清晨陽光穿過藤蔓,將金色光斑灑在四少一塵不染的白襯衣上,身側黑衣黑裙的貝兒挽著低髻,正將調好的紅茶遞給他。蕙殊揚起手中書本,“是這本詩集嗎?”
貝兒回頭看了一眼,“哎呀,不是這本。”
四少側首笑了笑,“不要緊,詩集也一樣。”
貝兒笑著起身,“那好,讓小七陪著你,我先去忙了……午間約了林醫生,你可別忘了。”
“不是安德魯醫生嗎,怎麼又來個林醫生?”蕙殊詫異插話。
“安德魯引薦這位林燕綺小姐,說是位極出色的眼科醫生,治癒過戰時許多傷患,今天特意請她過來看看四少。你替他記著這事,別又跑出門去!”貝兒語速飛快,一面說一面已戴好帽子面紗,俯身在四少面頰俏皮一吻。
蕙殊還來不及細問,她已風風火火轉身離去。
“越來越像個當家主母了。”蕙殊望著她背影咋舌。
四少微笑,眉心卻有一絲不易覺察的憐惜。
自從蒙先生失蹤,至今生死不明,家中唯他一個獨子,母親年事已高,若非貝兒及時趕回,偌大家業只怕已潰亂成一盤散沙。回到香港的貝兒獨撐大局,親自掌管生意,同時派人繼續搜尋,不放棄尋找蒙先生下落。蒙老太太經受失子之痛,臥病不起,也全靠貝兒照料。婆媳間多年怨隙,消弭在相依為命的情分裡。
蕙殊與四少的到來,令苦苦支撐的貝兒仿如得見親人。
然而再次見到貝兒,時隔不到半年,蕙殊只覺她容貌依舊,眼底卻平添風霜。回想起在雲頂賭場的時光,三人言笑晏晏,彷彿仍是昨日。如今貝兒寡居,四少眼傷,彷彿人人都面目全非,唯獨蕙殊自己,還不曾改變。
真的不曾改變嗎?
四少語聲打斷蕙殊的恍惚,笑著問她:“拿的什麼詩集?”
蕙殊呆了一呆,拿起詩集看看,“《吉檀迦利》,從哪一首念起呢……”
四少搖頭笑,“不必唸了,這本早已記得爛熟。”
“啊,那我再找本小說來唸給你聽……”蕙殊傷腦筋地想:有什麼小說沒讀給他聽過?
四少卻淡淡開口笑道:“你和貝兒的心思,我知道。”他笑容平靜,“你們不想我關注報紙上的事情,找些風花雪月的東西,想我忘記煩惱……你真相信我會忘嗎?”
蕙殊怔怔說不出話來,喉嚨似被堵住。
四少一字字道:“我遲早要回去,你們是知道的。”
走廊一端傳來輕微腳步聲,僕傭送來了今日的報紙。
四少立刻側過頭,薄唇抿起,身子從藤椅中微傾向前。
蕙殊明白他心思,忙接過來匆匆掃了一遍,這才鬆了口氣,“沒有要緊事,還是差不多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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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田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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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記 同安樂·共憂患(2)
四少微微蹙眉,“沒有進展?”
“只說兩位大帥仍在磋商,各國公使紛紛會見代總理,各地軍政府皆有致電。”蕙殊匆匆翻看報紙,揀幾條要緊的標題念出來,也仍是模稜兩可的措辭。見四少側耳聽著,神色凝重,蕙殊不由脫口道,“我是越發看不懂了,以他們的能耐,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