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小顧手裡的包袱皮已罩在了我的頭上,我傻眼了。此時此刻站在最好的觀察點,卻什麼都看不到,這是多麼讓人痛苦的一件事!
隔著包袱皮我只能隱約聽到哨棒在空中呼嘯的聲音、打在皮肉上的悶響,以及隨之而起的慘叫聲。人群隨著這一聲聲的慘叫,漸漸安靜了下來,廠衛的計數聲變得清晰可聞。不久,就連慘叫聲也漸漸低了下去,漸漸再聽不到。隔著包袱皮,我能感覺到小顧的手在輕微顫抖。
不久,我聽到遠處有廠衛稟報著:“督主,有幾位大人已經暈死過去。”
似乎嘈雜之中有個聲音問了聲:“杖責完了嗎?”
廠衛回稟:“尚未。”
“那就繼續,杖責結束前不必再問。”那聲音柔柔的卻透著種陰狠。
我聽在耳中心中一動,用力推開小顧的手,拉掉罩在頭上的包袱皮向那頭望去,卻只望見一角青蟒衣的袍子在侍立於宮門外的廠衛間一閃便不見了。而近處是幾名膀大腰圓的廠衛正輪直了梢棒,往地上已是皮開肉綻的數人身上打去。地上的人一聲不吭,鮮血流淌了一地,也不知是死是活。
“柳姑娘……”小顧的聲音小心翼翼地在旁響起。
我沒了看熱鬧的興致,回頭道:“我們回鋪子吧。”
走在半道,突然又傳來一聲慘叫,只見幾名官兵鎖了群披頭散髮的人,用鐵鏈一路拖行過來,其中有男有女,有老人有小孩,一時哭喊聲震天。
“這是……”我停下腳步,愣愣地看著眼前一幕。
“看起來多半又是哪家得罪那奸人,被抄了家……”小顧小聲道。
旁邊也有路人駐足在竊竊私語,我隱約聽到他們在說:“聽說是翰林院出事了,似乎因為對那位有不敬的言行,結果二十多名翰林院學士被抄家的抄家,貶職的貶職……這些就是剛才在宮門前被杖責之人的家眷,真是造孽啊……”
這一天,我回到燒賣鋪子,覺得沒有心情再做燒賣,便打算早早上了門板關店。
走到樓上,卻發現李玢之不知何時來了我店裡。
與往常華貴的裝扮不同,今日他的頭髮只簡單地梳了個髻,用一根玉簪固定,此時正獨自坐在樓頭喝著酒,一杯接著一杯。
“我們要打烊了,客官!”我沒好氣地站在門口下逐客令。
他連反應都沒有一個,彷彿沒有聽到一般,背對著我坐在那裡一仰頭又飲下一杯酒。
我索性走上前,想去拍拍他。哪知手剛剛要接觸到他的肩,他的肩膀卻突然向匪夷所思的方向動了下,我拍了個空,一個趔趄,險些栽倒。
“你!”我生氣地撐住身子,轉頭卻看到他的側臉,不由怔住了。
李玢之向來對誰都是面帶微笑,很難看出他的情緒。說的話也是虛虛實實,令人摸不透。一派高深莫測的樣子。
如今他的側臉在夕陽餘暉中卻透出了一分憂傷。
這樣的李玢之是我頭一次見,我不由嚥下了想說出口的話,不忍再打擾他。
夕陽西下夜幕降臨時分,樓下有隊人馬經過。為首兩人面色灰敗、眼神悲憤地騎在馬上,身後跟著幾輛馬車,隨侍的僕人也都有些垂頭喪氣。不知是遭逢了什麼鉅變,似乎舉家搬離京城。想來多半不會是什麼好事。
我正猜測著,李玢之卻從樓頭站起,默默地舉起手中酒杯,向樓下人遙送。
恰巧樓下兩人正仰頭向樓上望去,似是認出了他,頓時露出不屑鄙夷的神色,右邊一人甚至像看到了什麼汙穢的東西般,狠狠啐了一口。
“他們這是做什麼!”我剎那忘記了方才還在嫌他耽擱我準時下班,不知為何,忽然有些替這位李大學士憤憤不平起來。
我兩手叉腰,探頭向樓下猛拋白眼,可樓下那兩人卻再沒抬起頭,只是催馬匆匆奔離。
“喂,他們這算什麼,當朝內閣大學士親自來送行,也太不給面子了吧。”我的白眼沒有得到應有的回應,不由有些鬱悶。
李玢之目送著他們遠去,此時收回目光卻只是露出一絲苦笑。他將手中酒杯放在桌上,直接拿起酒壺,仰頭飲了起來。
我印象中的李玢之雖然猥瑣好色,是一匹可惡的大種馬,但飲酒卻一向斯文得很,每每只是淺淺斟小口酌。此時他如此一反常態,讓我不由意外地望著他。
馬蹄聲又起,剛才右邊那人竟又策馬回來,對著樓上的李玢之嘲諷道:“李大學士,草民竟忘記祝你今後仕途順利了!”
他話未說完左邊那人也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