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說這方硯臺是三爺留給兒子的,要兒子好好讀書考取功名,三太爺便沒有再來問了。
這方端硯雖好,但是並不是古物,也並不是名坑所出,價格便不是很高,當時喬三爺只是幾十兩買的,日日裡養著看著,喬三爺過世後,這方硯臺,安氏沒捨得拿給兒子用,就收了起來,現在拿出來,只覺得硯臺那涼滑潤澤的感覺,就像是還帶著先去之人的氣息,安氏捧著這方硯臺發呆很久,直到捂熱,最後還是狠心包了起來,拿到三太爺家裡去。
安氏親自抱著那方硯臺,喬璟和喬婉都沉默著沒有說話,誰都沒有心情說什麼。
到了三太爺家裡,他們說是來找三太爺,接待的媽媽就找來了三太爺家的長孫媳婦,讓她來接待。
於是他們就被他家的長孫媳婦招待著在三太爺書房院子的待客花廳裡坐下,燭火亮著,盈盈的光映著安氏愁苦的臉,喬婉靜靜地看著她,只覺得才這麼些日子,安氏就像是老了很多。
喬璟本來就很老成,現在這樣沉默而眉頭深鎖,就更顯得老成了。
這些都讓喬婉感覺痛心難受,她猶記得安氏在夜裡來給她蓋被子時候的溫柔和溫暖,喬璟揹著她一路從酒樓走到喬家大房宅子去時,他身上的熱氣,還有他捧給她用螢火蟲和鴨蛋殼做的燈時候的明媚而歡悅的笑臉。
這短短的時間,別人的欺負壓迫就讓他們再沒有了歡愉。
三太爺過了一會兒才慢慢踱了進來,他穿著一身赭色直裰,手裡拿著一杆煙,頭髮花白,卻精神熠熠,臉上紅光滿滿,又做出威嚴而持重的神態來。
他走進來,安氏就趕緊起了身,帶著兒子和女兒給他請安,他慢慢走到上位去坐下了,才說,“裴之媳婦,你們坐吧。”
安氏這才帶著兒子媳婦又坐下了。
三太爺抽著煙,他的長孫媳婦又來上了茶,然後才慢慢出去了。
喬婉注意著三太爺家的長孫媳婦,剛才安氏叫她立樹媳婦,是個才十七八歲的少女,長得細眉大眼,嘴唇單薄,下巴也尖,很漂亮,卻給人一副小媳婦的命相很薄的感覺。
喬婉很詫異於為什麼他家是由長孫媳婦伺候老太爺,而且這是晚上了,還在跟前伺候,感覺怪怪的。
三太爺和安氏說著話,安氏雖然一臉愁色,對答之間依然十分穩重而鎮定。
她將那方端硯拿出來放在了桌子上,說,“以前您老挺喜歡這方硯臺的,三爺也去了,不用這方硯臺了,正好拿來給您老,有您老這樣的人愛惜,這方硯才不會蒙塵。”
三太爺笑了笑,說,“難得裴之媳婦你還記得我很喜歡這方硯臺……”
他們又說起了別的來,喬婉看到立樹媳婦從對面的房門裡出來,就從椅子上爬下去了,反正她年齡小,可以做很多大人不能做的事,她對安氏說,“娘,女兒想去如廁。”
安氏皺了一下眉,想要呵斥她,連喬璟都對她側目,三太爺剛收了硯臺心情好,完全沒有因她的無禮而生氣,說,“你出去吧,找嬌玲帶你去。”
喬婉趕緊道了謝,從花廳裡出去了,跑到立樹媳婦跟前去,大大的黑眼睛望著她,“嫂嫂是叫嬌玲嗎?”
立樹媳婦愣了一下,會說話一般帶著淡淡憂鬱的眼睛看著她,點點頭,“是的。婉兒姑娘有什麼事?”
喬婉說,“嫂嫂,很是慚愧,我想如廁,想要你帶著我去。”
立樹媳婦被她規規矩矩的話逗出了一點笑容,“這有什麼慚愧呢。”
她說著,稍稍彎腰拉上了喬婉的手,另一隻手提著一隻燈籠,帶著她往院子西南角去。
喬婉說,“嫂嫂真漂亮。我還沒見嫂嫂這麼好看又溫柔的人呢。”
無論怎麼樣的女人,被這樣誇讚,都會心情好不大好意思的,立樹媳婦也是一樣,她有些羞怯地接受了喬婉的讚美,但是臉上的愁苦卻更多了點。
喬婉又說,“現在晚了,您怎麼沒在立樹大哥身邊陪著,還要來招待我們,我都覺得慚愧了,還要讓您帶我來如廁。”
立樹媳婦抿了抿唇,說,“你立樹大哥,哎……他被老太爺送到鄉下莊子上去讀書去了呢。”
喬婉很驚訝,“但是我聽母親說,您們不是剛成親沒多久嘛。”
立樹媳婦愁苦地說,“有什麼辦法呢,老太爺的話,誰敢不聽。”
喬婉說,“連您來招待我們也是嗎,我覺得一個小丫頭或者老媽媽來招待一下,就夠了。被您這樣的美人嫂嫂招待,我都不好意思。”
立樹媳婦又被她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