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顧大人就是怕這個。

於是最近都是在忙著各種應酬，顧驍新婚之後，也只見過他一面，而喬婉，是還不曾去向他見過禮的，因為顧大人太忙，沒時間見這個新的侄兒媳婦。

顧西卿到了前院，因為時間還早，顧大人才剛起來，不過他這些日子殫精竭慮，很有些憔悴。

顧西卿在外面客房裡等了一會兒，顧大人才出來見他，語氣也不大好，說，“你是今日就回揚州去了嗎。”

顧西卿恭恭敬敬向他問了安，又說，“是的，叔父。我帶著婉兒先到高郵回門，然後就直接到揚州，留在書院裡，之後婉兒再自己回蘇州來。”

顧大人淡淡道，“如此也好。”

顧大人雖然話語是一個叔父該用的關心之語，但是語氣一直算不上好，他現在會這麼焦頭爛額，他覺得是因為顧西卿娶了喬婉，然後才讓大皇子的矛頭對上了他。

顧西卿又道，“侄兒知道大皇子現在還在蘇州，叔父您的壓力很大，不過也請注意身體。”

顧大人冷哼了一聲，說，“你要是真能顧及我，當時就不會非那喬家女不娶了。”

顧大人這話說得十分直接，讓顧西卿的神色僵了一下，而顧大人說完也略有些訕訕的，他知道自己能夠一直居於這個肥差上，只是因為皇帝陛下一直念著顧西卿的父親他的二哥當年捨身為主的情分而已。且顧西卿是個人才，將來前途不可限量，而他自己的兒子們，至今沒有誰表現出太大出息，到時候顧家，還是要顧西卿來保持榮耀，也正好可以庇護他的兒女們，他即使是長輩，但是也對顧西卿，一直是客客氣氣的，並不想和他鬧僵。

顧西卿受了顧大人這樣的指責，並沒有覺得羞愧，反而說道，“叔父，我知道您的意思。這次大皇子下江南來，明面上只是來看運河之事，實則是想要查私鹽之事，私鹽之事，並不經查。大皇子這麼做，無非是想要拿住叔父您的把柄，想要你為他所用罷了。不過，皇上這麼多年都並無意大皇子做太子，恐怕是真的忌憚他無意他的意思，大皇子這麼急功近利，不斷去抓不依附他的臣子的把柄，其實更是犯了皇上的忌諱，現在雖然大皇子勢大，但是做決定的還是皇上。所以，叔父您倒是不必太過憂心。侄兒以為，現在可以給皇上上一封密函，請辭官位，是最好的法子。”

顧大人沒想到顧西卿一來就給出這麼激進的法子，愣了一下後就要發脾氣，但是脾氣還沒發出來，他自己再一仔細思索，卻是整個人都沉默了下來，開始想顧西卿給出的這個法子。

皇帝在宮中熱衷煉丹，又因煉丹而怕在女子身上洩/了元陽有損精氣，從而好些年前起竟然就寵幸起男人來了，據說有好幾個被召進宮的小道士都是他的榻上之臣，顧大人遠在蘇州，和京裡有些距離，雖然對京裡的事情是很瞭解的，卻也不能如京官那樣知道得詳細，至少不會如京中官員一般，知道那些因受寵的小道士的跋扈樣子。

皇帝因為寵幸起男人來，後宮就幾乎再無所出了，但他之前就生了好些兒子，這些皇子們現在為了這個皇位，明爭暗鬥，官員們日子也不好過。

皇帝對這些事，定然也是知道的。

大皇子這次下江南來，到底是來做何事，以皇帝的聰明深沉，又有耳目在江南，不可能不知道。

自己真的偏向了大皇子，那麼，自己這個官位很可能就走到頭了，要是不偏向大皇子，大皇子又在不斷抓自己的把柄，之後勢必會被大皇子要挾，也可能會失官，甚至更會禍及家族，還不如用顧西卿的法子，直接向皇帝上書辭官，皇帝看到，就會知道自己是被大皇子逼的，但是即使被逼到這個地步，他都沒有偏向大皇子，可見對皇帝的忠心。

這樣，皇帝反而是不會動他的，甚至可能提拔他，以此來警告大皇子不要在江南做得太過分。

這樣做，自然也是有極大的風險的，有可能皇帝也的確會准許他辭官，不過辭官能夠保住全族，也是好的；當然，這也會徹底將大皇子得罪了。

顧大人想完之後，就抬起頭對顧西卿說，“還是你看得清楚。允真，允信，都是你的兄長，卻多不如你呀。以後顧家，還是要靠你的。你回揚州後，要好好讀書，就等明年的秋闈了。”

顧西卿看顧大人是理清了思路，就懇切又謙遜地說道，“侄兒會努力的，明年秋闈上不辜負叔父的期望。”

顧大人笑了笑，道，“你們早上要早點啟程才好，那就趕緊走吧。你留在揚州，也不要過於擔心你家裡媳婦，她在家，不會虧待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