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頭看看那一盤子瓜果梨桃,又看紅袖,真誠地問她:“這位大仙,你確定你家大王會吃這個?”
就那樣的獠牙,如果不是用來啃肉的話,難道還是用來做裝飾的嗎?
紅袖點頭,“大王平日裡只吃這個的!”
很好,既是個素食的妖怪,那也就說明他不會因一時惱火就生嚼了我。我一顆心往胸口落了落,往前走了兩步,又忍不住倒退了回來,側過頭低聲問紅袖說道:“你可是真心覺得你家大王姿容絕世?”
“真正的姿容絕世!”紅袖答道。
“貌美無雙?”
“絕對的貌美無雙!”
就這樣被紅袖催眠了幾句,我深深地吸了口氣,面上終於堆上了微笑,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去,將果盤端到了那妖怪面前。
黃袍怪沒說話,只撩起眼皮淡淡瞥了我一眼。可就是這一眼,卻嚇得我差點把手裡的盤子丟到他臉上去。
我嚥了咽口水,強自鎮定地說道:“大王,請用些果品吧。”
黃袍怪從果盤裡撿了一顆桃子出來,卻沒吃,只拿在手中一拋一接地玩著,狀似無意地問道:“你不怕我?”
我努力地把他這張臉想象成三堂兄那妖孽的模樣,後來覺得難度實在太大,只得放棄了,陪著小心地答道:“不怕。”
黃袍怪扯了扯唇角,露出那閃著寒光的獠牙,又追問道:“果真不怕?”
我一時便有些拿不住他是個什麼想法,又怕他惱我不誠實,便試探地回道:“初見之下,還是有那麼一點點怕的。”
黃袍怪一笑,忽地伸出手抬起了我的下巴,緩緩逼近了,輕聲問:“就只一點點麼?”
我那顆小心臟都要快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嚇得連氣都不敢喘,只用手指小心地比劃著,“比一點點還多了那麼一小丟丟。”
黃袍怪卻是仍不滿意,“嗯?”
他的面孔離我極近,已是能氣息相聞,我實在是堅持不下去了,生怕自己這一口氣憋不住了,下一刻就會嚇癱下去,只好與他商量道:“那您說……該怕多少?”
他未答,竟是忽地咧嘴嘲弄地笑笑,把那顆桃子往果盤中一丟,就這麼起身走了。
這反映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於是我傻眼了。
紅袖一路追著將黃袍怪送到了廊下,也不知道兩人說了什麼,回來後就對我說道:“公主,大王交待了,您在谷中可隨意走動,不過若是要出這波月洞,卻要奴家跟著才行。”
於是,我就這樣在這波月洞裡住了下來,每日裡三飽一個倒,除了身邊伺候的人少了點外,倒是和以前的生活沒太大差別。
紅袖說黃袍怪也是住在這谷中的,只是輕易不肯露面。有兩次我還真在山谷中遠遠看到過他的身影,可還不等我轉身呢,他倒是先避開了。
就這樣混過了幾天,我心神漸定,膽子也逐漸地大了起來,便開始思量著逃跑這件事來。
只是逃跑這活,實在是太難做了!
我人生的前十六年在大夏國做齊葩公主,移魂到這寶象國之後,又做了月餘的百花公主,兩輩子加在一起光學著怎麼做公主了,哪裡學過逃跑這事!
波月洞好出,山澗也好過,最難的卻是那一眼看不到頭的黑松林,且不說裡面會有猛獸傷人,就是都掃清了叫我一個人走,都未必能走得出去。
思量來思量去,身邊能用的也就只有紅袖一個,我雖有點怵她是隻狐狸所幻,可她好歹看起來與凡人無異,面對她的時候,心裡的壓力也就少了許多。
母親曾說過,要用一個人,要麼能拿捏住她,要麼能籠絡住她。
我自認沒那個道行去拿捏住一隻狐狸精,能做的也就是去籠絡她了。可眼下無權無勢也無錢,想要籠絡住一隻狐狸精談何容易啊,百般思量之後,只剩下攻心這條道了。
誰知這條道走得卻是艱難無比!
我與她談人生,她的人生只開始於見到黃袍怪的那一日。
我與她談理想,她的理想是能夠陪在黃袍怪身畔,朝朝暮暮,長長久久。
幾句話之後,我終於明白了一件事情:我是人,她是狐,我們之間的代溝又寬又深,若是註上水,想必都能賽龍舟了。
還不如……放棄吧!
又過得幾日,黃袍怪終於重又出現,還是那一身淡黃色衣袍,還是那一張青面獠牙。不過,許是見得次數多了,我倒是覺得不像初見時那樣恐怖了,只是真心覺得他醜!
實在是太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