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袍怪斜睨我,不悅道:“你這心也太軟了些。”
我乾笑兩聲,“也不是心軟,這做人,總得講點道理,對吧?人家兩個好容易修成個人形,日後混好了沒準還能成仙呢,你叫人家為奴做仆地伺候我幾十年也就夠了,哪裡好再絕了人家以後的指望?”
黃袍怪微微皺眉,問我:“不妥?”
我真誠答道:“實在是不妥。我母親曾說過,手握強權,卻不以強權欺人,方為真正的大丈夫!”
他又想了想,卻道:“你母親倒是位奇人。”
我總算知道,這谷裡的人聽話抓不到重點是從誰那裡學來的了。我抬眼瞧黃袍怪,認真說道:“我們在說紅袖與一撮毛的事情。”
黃袍怪笑笑,道:“這個簡單,日後我傳一個口訣,待你臨終之時,便念那口訣,解了與她們的束縛便是。”
好嘛,若真到了那一日,我這裡老態龍鍾地等著嚥氣,紅袖與一撮毛兩個撲在床邊,口中卻是哭喊:“公主,快念口訣!快念口訣啊!”
便是我為人寬厚,不等臨終便就要放紅袖她們自由,可人老了少不得要牙齒掉落,說話漏氣,吐字不清,我再把那口訣念不利索,那豈不是要害了人家後半輩子!
“這個……不大好吧?”我遲疑,想了一想,又道:“不如……”
不想黃袍怪那裡卻是異常堅定,打斷我道:“多說無益,你為人太過心軟,現在我是不會把那口訣告訴你的。”
瞧他這般,我也只得暫時作罷,不過,心裡卻總覺得有些對不住紅袖與一撮毛兩個。
待到晚間,紅袖進來伺候我洗漱,神色裡還帶著悽悽之色,我以為她也在為白天那事憂心,便就安慰她道:“你放心,我一向身體康健,雖不敢說一定長壽,但再活個幾十年還是不成問題的。等過些年,大王那口氣消了,我這裡也學會了那口訣,臨死前必定先解了與你們兩個的束縛。”
紅袖抬眼看我,卻是說道:“奴婢不是因著那事煩惱。”
還有什麼事能比生死更重要?
我不覺奇怪,問她道:“那你為何事?”
紅袖嘆了口氣,答道:“奴婢以前一直覺得柳少君那人輕浮風流,而白珂老實穩重,不想透過這次事才看出來,原來白珂那人才是靠不住的。咱們谷中統共就那麼仨瓜兩棗,能入眼的也就白珂與柳少君兩個,這一役,竟是損失了半壁江山!”
我怔了一怔,竟是無言以對。
紅袖唸叨著,面色忽地一轉,又恨恨道:“那海棠果然是個狐狸精!這才幾日,竟就把白珂的魂都給勾了去!”
我默了默,好心提醒紅袖:“這個……紅袖,好像你才是那個……真正的狐狸精。”
紅袖聞言微怔,忽掏出帕子來捂住了臉,自責道:“這才是叫奴婢最愧疚的,身為狐狸精,竟然連個凡人都爭不過,真真是墜了我們狐狸精的名頭!奴家以後便是死了,也無臉去見列祖列宗啊!”
我一時噎住,覺得再無話說。
許是這事打擊太大,紅袖一連幾日都情緒低落,帕子只塞腰間,再也瞧不見她甩來甩去。便是稱呼,也從“奴家”改成了“奴婢”,讓我一時很是不慣。
不知怎地,素衣提了斬妖劍要打殺我這事,傳得很開,除夕宴後就回了洞府的白骨夫人和桃花仙也聽到了信,提了各色禮品前來探望。既已決定要在這妖怪窩裡過一輩子,這樣的人情往來必少不了,我只得強打精神應酬她們兩個。
桃花仙還是一如既往地嬌俏直爽,上來便興致勃勃地問道:“公主,公主,聽聞當時素衣提了斬妖劍直撲你那院子,先把你院中侍女殺了個乾淨,又一劍砍壞了大半個屋子,可是真的?那斬妖劍真有那般威力?”
這話果然是越傳越邪乎,我忙擺手道:“不至於,不至於,素衣並未打殺我院中侍女。”
“真的?”桃花仙一臉詫異,一疊聲地問道:“素衣竟這般好脾氣?不是說她爆炭一樣的脾氣嗎?竟未傷你院中一個侍女?這是提著劍去裝樣子去了?”
“她也不是好脾氣?”我噎了一噎,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不想這樣一說更是惹人好奇,不說桃花仙,就連白骨夫人都來了興趣,問道:“不是她脾氣好,那是為何?”
我還未回答,旁邊的紅袖卻是嘴快,憤憤答道:“哪裡是她脾氣好,還不是因為咱們跑得快!她剛一進院子,院外的姐妹就都四散跑了,我和一撮毛被堵屋裡,虧得機靈,從後窗逃了。”
桃花仙與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