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扎進冰冷的水裡,水從四面八方灌進來,沒頂的窒息感將她牢牢困住,但她一動不動,在水底下睜著一雙大眼,任憑髮絲隨著水波沉浮。
許久,她猛然浮出水面,柔順的髮絲貼在面上,花了的妝容已被盡數洗去,她趴在岸邊一動不動,眼中漸漸積聚起凌厲的光,隱在濃密的睫毛後,襯著她白淨小巧的臉,有說不出的詭異感。
她在夜色中喃喃:“蘇、淮、年。”
在床上躺了三日,蘇淮年覺得渾身哪裡都不對,彷彿機關久久未用,不甚靈活。
蕭諾每夜陪在她身邊,蘇淮年都是要紮在她懷裡才能安睡。
這一日睜開眼,天已大亮。她下意識地往邊上靠了靠,觸手是一片涼,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這才發現房內空無一人,蕭諾不知何時已起了。
洗漱完畢,長髮隨意挽起,她推門出去,屋外是明晃晃的日光,庭院中不時有士兵走過,竟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蘇淮年微微有些赧然,出門往廚房的方向去,剛剛踏出兩步,凌煜端著個托盤迎面走來,托盤上是一碗清粥並幾疊小菜,她的食慾一下被勾起,小跑著迎上去,接過托盤,仰著腦袋彎起了眼睛。
凌煜坐在蘇淮年對面,看著她小口小口吞嚥著溫熱的粥,不時從一旁的碟子裡夾一箸小菜,陽光灑在她小巧明淨的臉上,她整個人都散發著暖融融的觸感,讓人忍不住想要抱在懷裡……狠狠揉亂她的發。
凌煜輕咳了一聲,蘇淮年立即抬起頭,茫然地看向他,“怎麼了?”說完又低頭喝粥,許久沒聽到回覆,她又抬起頭來,正對上凌煜溫柔的眼神。她有些發楞,臉上極慢極慢地騰起紅暈,呆呆地與他對視半晌,重又低下頭去悶悶地喝粥,只露出漸漸紅了的耳根。
凌煜也隨即移開目光,不知該看向何處,一時之間氣氛有些微妙,屋內安靜極了,只能聽到蘇淮年的吞嚥聲。蘇淮年越發的窘,幾口喝掉了碗裡的粥,順帶著裝小菜的碟子也一併空了,滿足地摸著肚子喟嘆了一聲。
凌煜被她這番動作逗笑,終於回過頭來看她,他長眉舒展,雙目湛然,唇角卻帶著揶揄的弧度,淡淡道:“沒見過你這麼能睡的,沒上過戰場,看起來倒比任何一個都累。”
蘇淮年跟著笑出聲來,有陽光透過窗射進來,在兩人之間的桌子上落下幾道柔和的光。
兩人似乎又回到了最開始的時候,凌煜時不時便要在言語間捉弄她一番,幾次下來她也學了乖,漸漸變得牙尖嘴利,時時讓凌煜想起她當初把程復氣得七竅生煙的樣子。
“對了,我的小十二呢?”
凌煜一愣,隨即想起那被士兵的弓箭射中,砸在地上摔壞了的木頭鳥,不動聲色道:“什麼小十二?”
蘇淮年詫異道:“當日不是小十二給你們送的信?”
凌煜十分真誠地看著她,道:“不是。”
蘇淮年一時疑惑,左思右想想不通,很自然地忘了追究他們是怎麼尋來的問題,難道真的飛錯了方向?
沒糾結多久,她仰起頭對凌煜道:“這次謝謝你,我往後再不亂跑了。”
凌煜頷首,難得地沒有調侃她,只低聲道:“往後……真的不要再亂跑了。”說完又像後悔了似的,立即補充道:“這回可把蕭諾和凌小紀急壞了。”
蘇淮年眼中浮現幾分愧疚,隨即又揚起臉笑起來,眉眼彎彎,如同兩輪新月。她一字一句道:“我想通了,我要幫你們。”
爺爺說過不要上戰場,但爺爺也說過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她不知道怎樣的相報算“湧泉”,但她知道他們需要什麼,而自己恰好就能給他們想要的。
凌煜微微錯愕,黑眸中神采沉浮不定,不確定道:“當真?”
蘇淮年眼睛亮閃閃的,笑著答:“比真金還真。”
凌煜與蘇淮年在房中坐了整整一天。
他將需求一一說明,蘇淮年問了很多細節,例如武器的戰鬥力,射程多遠,能分配幾人操控。她皺著眉想了很久,凌煜在旁不敢打擾,隨後他握著一支筆,照著她的描述將模型畫下,又對照著將她要求準備的材料一一列下,足足列了五張紙。
一番話說得口乾舌燥,蘇淮年倒了水潤喉,一氣喝了好幾杯。
凌煜目露震驚地看著她,實在難以想象她這一番尋常小姑娘的外表下究竟隱藏著多少驚世駭俗的想法。他修長的手指因激動而微微顫抖,手上的紙張被捏皺一個角,他急急起身,再難維持平日的鎮定自持,低聲道:“我這就去準備。”
蘇淮年目送著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