喚她,“雲漪,我在同你說話。”雲漪心念已定,再無掙扎猶疑,緩緩抬眸望定他,笑道,“我總得想一會兒啊,許久不提這個人,我都快忘了。”霍仲亨搖頭笑,“沒良心的東西,總還是待你好過的。”
沒良心的東西,雲漪一怔,恍惚記得那個倜儻溫柔的人也曾在她耳畔這樣說過。這話若換作旁人說來,必少不了拈酸之意,惟獨從霍仲亨口中輕描淡寫說出,卻是一派自如。以他的磊落性情,自不屑計較這些,也從不介懷她的過往。雲漪明白他,便也坦然一笑,“是,薛公子待我是不錯的。”霍仲亨頷首示意她說下去,雲漪沉吟片刻,由衷說道,“你問我對他了解多少,這很難回答。若是單以一個女子眼光來看,他相貌風度無可挑剔,為人知情識趣,十分令人心儀;若是以我的立場看來……”
“如何?”霍仲亨目光深邃,隱隱含笑。雲漪暗自思量了下,提醒自己不可說錯說漏,此時在他眼裡,她還是薛晉銘的棋子,受著那人的利用。她悵然一笑,“即便是你問我,自始至終,我也並不認為他是惡人。”這話確是雲漪肺腑之言,對霍仲亨也無需遮掩。
霍仲亨靜靜凝視她,目光越發深邃了幾分,看不出是喜是惡。雲漪娓娓說道,“薛晉銘早年東渡求學,自然與日本人親厚。可他出身世家,自恃清高,人品風骨雖不見得高明,但也不至於齷齪下流。外間都說他奴顏賣國,我卻總有些不信……有時我在想,磊落如你,也受人言之累,那薛晉銘又會不會是被人誤解,會不會也有他的苦衷?”
一觸即發(3)
霍仲亨久久不作聲,雲漪雖是坦然,卻還是有些忐忑。此時為薛晉銘說話,一半出自她真心,一半也出於利弊權衡……薛晉銘與日本人是否真有勾結,她一直是懷疑的。此時就算她不說出來,他也自會有所判斷。
霍仲亨看了她許久,朗聲一笑,目中流露激賞之色,“雲漪,我沒有看錯,你果真是一塊瑰寶。”雲漪錯愕,旋即紅了臉頰,如釋重負地笑了笑。
“你和我想得不差,看來真有靈犀一說。”霍仲亨望住她,若有所思道,“我雖然不喜歡薛晉銘這公子哥,卻也不信這全盤亂子都是他弄出來的。如你所言,他還未折墮至此,也不夠厚顏辣手。我想他是受人利用,被人推到前頭當槍桿子使了。若真是如此,必有人躲在暗中兩頭挑撥,趁亂漁利!”
隨著話音落地,霍仲亨雪亮目光也落在雲漪臉上,令她周身血液彷彿凝固於瞬間。
“這……”雲漪抬眸迎上他目光,無瑕可擊的笑容及時浮現,嬌嗔道,“被你一說,好似處處都是陰謀,越想越怕人了!我不要管,總之有你在,什麼薛晉銘、長谷川……都與我不相干了!”這一招四兩撥千斤,不著痕跡帶過了他的話頭。而她的話,如同她的笑顏,都恰到好處地叩擊在他心坎。霍仲亨深深動容,將她緊攬在了懷中。
“仲亨……”雲漪仰頭攀住他脖頸,在他頸上淺吻輕啄,喃喃道,“外頭這樣亂,你千萬不能再出事,我再不要看到你受傷流血……答應我!”
“我答應。”霍仲亨閉了閉眼,將她抱得更緊。
二人靜靜相依,耳鬢交接,於沉寂間聆聽彼此心跳。
風浪裡,唯有這一個寧定踏實的懷抱,彷彿可以容納你我一生。
良久,雲漪微微垂眸,手指撫上他長衫的扣子,細細聲喚他,“仲亨,這兩天我老是心神不定……聽萍姐說城南有個廟裡菩薩很靈,明天我想去拜一拜,求個平安,好不好?”霍仲亨失笑,“你平日信洋派,這會兒又想求菩薩,分明是病急亂投醫!”雲漪委屈嗔怨,“若不是你整天叫人提心吊膽,我好端端幹什麼亂投醫!”霍仲亨嘿嘿笑,“好好好,明天讓許錚陪你去。”
就這麼輕易得到了機會,雲漪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試探地再問一遍,“明天我一早就去?”霍仲亨點頭,“好,不過不能亂跑,許錚要一同去。”
次日清晨,霍仲亨一早出發去視察駐軍營防,近日風波不斷,四面駐軍不斷往城中增調,以備應急鎮暴之需。雲漪也隨著他早早出發,由許錚陪同著上了另一部車。霍仲亨親自替她拉開車門,溫言笑道,“早去早回,不要貪玩亂跑,當心許錚回來告狀!”他言語寵溺,仿若將她當作小孩子,許錚也在一旁嘿嘿地笑。雲漪仰臉望著他,心中綿軟而微酸,不由緊緊抓住了他的手。他深深看她,“有話同我說?”
是,我有千言萬語同你說……但不是現在。雲漪靜靜地笑,放開了手,踮起足尖在他臉頰一吻,“我很快回來,晚上等你吃飯。”霍仲亨笑著點頭,目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