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算不算被挾持呢?一路上,她不是低頭絞她的手指,就是無奈地張望車外馬路,考慮著要拿出化妝包裡的口紅,在車窗上寫下大大的SOS求救字母。
“需要去看醫生嗎?”男人的聲音打斷她卡通化的幻想。
“不需要,真的不需要。”她忙說:“我去買痠痛藥布貼貼就好。”
“你腳不舒服,為什麼不早說?”他的聲音更冷了。“我不想將我的部下操刀受傷生病。”
“可是……是副總叫我跟在後面……”
“我是想讓你更熟悉其他主管,但你不舒服就要講,不要逞強。”
她被念得七葷八素,明明是他命令她,她也乖乖聽話,他倒是回頭責罵她?
“我沒有逞強,我、我……”
她已不知該如何為自己掙個道理。打從重逢後,她就處於劣勢地位,任他召喚、調動,再被迫當他的秘書,她從來就是不樂意也不情願。
她是表達過沒有意願,但立刻被他強勢否決。現在回想,若是她堅持留在會計處,或是去人事處據理力爭,強烈表達她不願意調動的心志,那麼,是否這一個月來,她仍是在會計處過她太平清靜的好日子?
甚至,她可以故意出錯或不聽話,讓他不得不撤換她;可是她又不願意這麼做,一來是為了公司,避免造成筆電事業處的忙亂,二來是——她的確具備他所要求的能力。
他們從來沒有一起工作過,他對她的瞭解全部來自過去,有的是他本來就知道的,有的可能是他從報紙或產業新聞報導側面瞭解的。
那些全是過去式了,他卻不斷地拿他所認知的她來要求她!
第3章(2)
車內靜默無聲,她的思緒已然澎湃。
“我想……”她開口說:“我過去會什麼,不代表我現在仍然會,請你不要以過去的觀點來要求我。”
這是兩人重逢以來,她第一次提到了過去。
“你的意思是,我要求太多?”
“工作上的要求我做得到,但有的要求不合理。”
“不合理你為什麼不反對?”
她心頭一突,他又將問題轉回原點,歸咎於她的沉默和……懦弱?
“你、你……你不讓人有反對的機會……”
“你反對過嗎?你爭取過嗎?你完整表達過你的意見嗎?”
沒有!她全身發寒,完全沒有!
因為她怕他,眸中難以言喻的惶恐讓她逆來順受。
“當我問你的工作經歷,你沒有否認,也沒說我講的不對。即使你說謊,也行,畢竟你該考量自己的感覺,也要保護自己,我不能強迫你。”
那麼說,是她自己傻傻地裁進他為她挖的坑了?
“我錄用你當我的秘書,不為別的,只為你有一張出色的履歷表,你的經驗和能力完全符合我的需求。”
她履歷表又沒寫出他所提及的工作經驗!
她好懊惱當初怎麼沒有否認到底,說來說去,仍是她那莫名奇妙的恐懼作祟,讓她怕到無話可說。
為何怕他?不敢說,不敢看,甚至不敢爭取自己留在會計處的權利?
難道是一種補償心裡?
過去,是她不好,是她欠他,她不知道他是如何熬過一巴掌後的難看場面,在她甩出耳光的那一瞬間,她贏了,但她贏得很不痛快。
這些年來她幾乎不願意想到他,只因為一憶及他那受傷忿怒的眼神,她就心虛、害怕。
這個恐懼沒人知道,她也藏得很好,直到一個活生生的蓋俊珩再度出現在她的生命力。
若兩人不共事,她遠遠地看著她也就罷了,偏偏他將她拉到他身邊,對她發號施令,即便看不出他報仇的意圖,但她怎能不延續那股積累多年的恐懼,任命又認分地認他奴役驅使呢?
說來說去,還是他們的過去害她失去了自我:或是簡單地說:這就是她的報應。
她一直低著頭,扯轉包包的帶子,滿腦子就是她的活該、她罪有應得、她惡有惡報……
車子向前行進,並沒有停在過去的一點。
但遇到紅燈還是得停下來,蓋俊珩抬眼望向後照鏡裡的她。
“好,如你所說,你不要我以過去的觀點來要求你,那你自己能不能放掉過去,只是以一個具備優秀工作能力的程小薇來擔任我的秘書?”
放入黑暗裡突然跳出一顆明亮的太陽,她尚且糾纏難解的心結,他幾句話就打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