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晦氣了。”
燒火丫頭看了一眼錢小鳳。錢大姑娘正在做蔥花餅,手裡一個麵糰兒剛下鍋還沒成形,她沒空搭理廚娘,對燒火丫頭點了點頭,小丫頭跑了出去。
油鍋裡“滋滋”響著,合著廚房外的罵孃的叫喊聲。不一會兒,燒火丫頭進廚房裡轉了一圈兒,拿了葫蘆瓢兒,手伸進缸裡舀了小半瓢米,又提了半桶水往外趕。
錢小鳳一盤蔥花餅出鍋的時候,廚娘進了廚房,手上提著今日在外採買的菜。錢小鳳一看皺眉了。廚娘一身溼漉漉的,正是小丫頭剛才往她身上潑的半桶水;她髮絲兒上沾著米粒,是剛才小丫頭往她頭上撒的白米。
“好啊,家裡的米是給你們這樣用的?”錢小鳳拉下臉。
“大小姐,我也實在沒法兒,今日出門晦氣,撒些米去去邪。”廚娘啞聲道,“您要是怪我,這米錢從我工錢里扣也行。”
這些老女人最信這些,錢小鳳也改不了,問道:“到底怎麼了?”
話說錢小鳳霸佔了廚房,攪得廚娘成了整個錢家最閒散的一個。幸而她年紀大,比錢小鳳會想事兒,幾日便進入了歇假狀態。每日只跟著管菜的丫頭上街買些瓜果蔬菜,雞鴨鵝魚,還能從中撈些油水,得了好處,自然不再對錢程巳抱怨。
今日她剛出錢家大門兒,就被門口躺著的乞丐絆了一跤,摔了個狗吃屎。
“光這樣就算了。我剛買了一筐雞蛋,迎頭遇上個不要命的,要不是巡邏的差爺拉著,那臭要飯的連我身上錢都得搶去,雞蛋也全打碎了……”
她哭道:“日日上街採買,沒見鎮上有恁多乞丐,今日真是撞了邪,遇上這樣的。可憐我剛買的雞蛋。”
“鎮上哪兒來那麼多乞丐?”錢小鳳奇怪道。
“這不是外頭打仗嗎?這些人都是四處外逃,來到咱們盤龍鎮的,哎呀呀,誰知道身上有什麼病。擱哪個鎮都不受待見,咱們盤龍鎮還算好的,聽人說,盤龍山另一邊兒那個遠揚鎮連人都不許放進去呢。”
錢小鳳不知外頭境況已經膠著到這個地步了。戰火連綿,無數人流離失所,再加上瘟病肆虐,連盤龍鎮都成了這光景,外頭還不知是什麼樣呢。
她端著蔥花餅往書房去,一路上心事重重,走到院子裡見月季正在修剪院牆上青葉。李武俊兩月沒有來信,院子裡的月季花成了這姑娘唯一的慰藉。
婚期將至,小秀兒已回三里巷同她娘住了,錢程巳也忌諱著多日沒有見她。這一大清早的,吃過姐姐做的餅兒,他就又要出門忙活去了。
錢少爺的婚事全由姐姐忙活,他自己半點兒也沒有閒著。錢小鳳從前怎麼做的,如今他也照樣跑不了。譬如昨夜,侍候錢程巳的小廝說少爺在書房睡著了,呼嚕打得可香,他們把他鞋襪脫了往榻上一抬,抱了被子給他蓋上,錢少爺就在書房將就了一晚。
錢程巳啃著姐姐做的餅子,問道:“姐姐,我與秀兒成親後,張娘怎麼安置啊?”
他吃得滿嘴油膩,錢小鳳聽他說到這一層,問道:“你怎麼想的?”
“我與秀兒成婚,她就是我岳母,張娘就秀兒一個女兒,又確是個好人,咱們自當奉養她。”錢程巳道,“她也上了年紀,咱們把她接到錢家住,如何?”
錢小鳳不禁對錢少爺這兩年的歷練多了分讚賞,頗有吾家有弟初長成之感,道:“我早說了,如今你當家,這些事都歸你做主,你想怎麼做照做就是,不必問我。”
話雖這麼說,錢程巳凡事還是習慣地與姐姐商量一二,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凡他做的對的,姐姐都不會干涉。
錢小鳳吃過早飯,丟了碗在廚房。她提著水壺到院子裡。月季修剪草葉,她便蹲在兩個大石頭邊兒澆水。
這時節驚蟄剛過,核桃苗兒成天見的躥高,已有一尺。
不過在錢小鳳眼裡,它還是太小小弱弱的。她低垂著睫毛,對那株苗兒道:“你這麼弱,哪經得起風吹雨打?”錢小鳳很想把它移栽到一個花盆裡,就怕哪日大風大雨把它摧折彎了。
她這樣想,卻不會這樣做。
月季說,不管它還好,自個兒會長好的。
它這樣子讓錢小鳳想起了很久之前的龍少爺,弱不禁風,動輒要死不活,錢小鳳彎了彎嘴角,笑起來。
“你要好好長,我可是要吃核桃的。”
核桃苗兒迎著風搖了搖枝幹,沾了水花兒的嫩葉子滴落在泥土。
“大小姐,人回來了。”
錢小鳳“霍”地從地上站起來,她蹲得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