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你好大的膽子,到了這個節骨眼下還敢撒謊!”新帝震怒不已,氣的在原地轉了幾圈,語氣裡都夾著氣急敗壞的惱怒,“冥頑不靈,你當朕真的是昏庸無道之輩嗎?單家的人還真是‘一門忠烈’,連兒媳都這麼‘識大體’。”
他知道我的身份!
穆楠一陣心悸,看著新帝的眼神終於帶上了一份畏懼:“你想要做什麼?”手指撐在鐵皮上,顫抖的往前面走了幾步,眼前明黃色的衣袍有著幾層的虛影,辨不清人的樣子,然而她依舊站的筆直,像是永遠不倒的松柏一樣硬氣,“單將軍於大晞乃是護國將軍一樣的存在,陛下若是以莫須有的罪責降罪與將軍……豈不是要自掘墳墓。”
新帝嘴角盪出了一絲莫名的笑意,道:“朕何時說過要降罪與單卿?”
“不是嗎?”穆楠喃喃道,撐著鐵皮牆的手指凍得青白。
“朕再問一次……”新帝收了笑意,“入軍營之事究竟是不是單卿的授意?朕可以容忍你們欺君罔上,只要你們坦白,朕可以既往不咎!”
穆楠看著新帝的樣子不似是說笑,心裡這才有些放鬆,然而腦子裡卻越發覺得混沌了,那些以往的畫面在激烈而緩慢的衝擊著,或是歡聲笑語;或是陰雨綿綿……
潔白色的牆壁上掛著的淺青色的安全通道發著幽暗的光,身穿純白□□袍的醫生神色匆匆的從長長的走到奔走著,車軲轆在地板上骨溜溜的轉動著。躺在移動床榻上的女人散著長髮,雙目緊緊的閉合著,面容清秀而模糊。有一隻手牢牢的握著女人的手上,穆楠抬頭一看,看見的是驚慌失措的簫昇,視線之下女人模糊的面容變得清晰了,那是……自己的模樣!
穆楠渾身一震,心臟不由自主的極速跳動著,像是瀕臨死亡一樣對生的渴望。
她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慢慢的甦醒著,是潛藏在血脈深處的悸動和難堪。
眼前新帝的樣子愈來愈模糊,只餘下一抹明黃恍恍惚惚。她近乎是自殘的用捂著腹部的手指狠狠的按在傷口處,指尖黏膩而溼熱的液體讓她不那麼恍惚。
“是我自己的意思……”骨頭傳遞出的嗓音帶著嘶啞和難以自制的顫抖,她緩慢的道,“這天下總有些人不願意生於控制之下,我也不例外。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裡,總歸還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單將軍只是憐惜我給我一個機會罷了,倘若陛下要處罰或是責備,民女斷不會反抗。陛下若當真言而有信,斷不可做言而無信之事,請陛下勿要疑心單將軍一族。”
她緩慢的跪在地上,任由著意識遊離飄忽,仍固執的將所有莫名罪責攬在自己的身上:“穆氏與單家早已斷絕了關係,陛下倘若因為此事而牽連單府,必會在世人心裡埋下是非不分的壞名,還望陛下三思而後行。”
“哈哈……”新帝終於忍不住大笑了起來,“朕何時說過要降罪與你們的?”
“沒有麼?”穆楠低聲自語。
“你不是我朝第一個離經叛道的人,你覺得我會這麼愚蠢的把自己的盟友推到那群巴不得你死好維繫正統的老臣面前嗎?”新帝嗤笑了聲,像是對那群朝堂上的老臣有著極度的厭惡,“朕只不過來問清楚罷了,這幾日你好些在這裡待著就是,至於其他事儘可放心!”
他嘴角誕出一絲古怪至極的笑意,接著道:“總歸還是要在牢裡,才能讓那些不懷好意的人消停消停。”
穆楠定了定神,有些恍惚又有些清楚。
新帝的意思是……放過她?
她頓了頓,卻並沒有性命無憂的欣喜,有一個問題像是一根刺卡在血肉裡,她半抬著頭看著眼前模糊的明黃道:“是嗎?只是……我尚有一事存有疑問,可否請陛下……替民女解疑?”
新帝明顯是心情甚好,道:“但講無妨。”
穆楠頓了頓,那話像是哽在喉嚨裡吐出來反而覺得難受,她道:“那份摺子當真是……簫昇自己的意思嗎?”
皇城不知何時下起了紛飛的大雪,兩人從天牢出來時便遇上了這綿綿的大雪。
新帝一個人走在前頭,他拒絕了老太監舉著的油紙傘,頂著大雪漫步踏著,像是個獨釣寒江雪的雅客。那一刻老太監看著新帝頎長的背影竟想起了多年之前他還是王府管家的光景。
人變化的再多,最本質上的性情還是不曾改變的。
他的主子依舊是一個喜愛白雪的人,不論他是溫文爾雅的王爺,抑或是喜怒無常的帝王。
“你在想什麼?”不知何時,走在前面的新帝突然轉過身問道,他的語氣透著不耐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