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寒方皺眉:“馬場?”
“我想選一匹馬。”
“……”他略無語,思考半晌,才道:“沈公子選馬是要騎嗎?”
她順嘴道:“是啊,當然是用來騎的,不然殺了吃嗎?”
“……”
曲寒方忽然有點後悔自己這一衝動舉措,他不該毛遂自薦當她的引路人,她身上的疑點太多,多到曲寒方稍微入神一想,就會覺得自己會深深陷進去。他分明直到此刻才見她第二面,可只是兩面,這人就換了兩種模樣。
前者高雅溫淡若百合,後者奢華嬌麗如鬱金香。
他心頭迷茫,眼神亦顯現出一些飄然情緒,他看住她,輕聲道:“馬場離這太遠,我不建議沈公子前去。”
“哦?是嗎……來回多少路程?”
“怕是夜降前是回不來的。”
聽曲寒方這麼說,她很是惋惜地啊了一聲,“好罷,那便不去了。”
“沈公子明智。”他淡淡道。
沈夙媛噗嗤一笑,衝他道:“那今日,就勞煩曲公子引路。”
見她這眼裡黠光點點,曲寒方心中一動,立時覺得自己給自己下個套,早知,他還不若讓她去了。
曲寒方的內心如何動盪似乎都與她無關,幸而他一路想著別的,但作為導遊的職責還是很盡心,她一路沿著小街逛過去,皇宮裡盡是金貴閃人眼的東西,她對那些早無感了,今日來這泰州小地的攤販卒群裡看下來,倒是發現一些有趣兒的小物件兒,她選了幾張面具,待在臉上做搞怪的表情,問林嬤嬤:“嬤嬤覺得怎樣?好看嗎?”
林嬤嬤忍著笑:“好看極了。”
她一轉身,衝曲寒方笑道:“曲公子覺得如何?”
“……”曲寒方不說話,他目前正處於研究此人的階段,她的一切行徑都讓他覺得很奇怪,在無法研析清楚前,他覺得自己不能同她說太多的話,說得越發,心頭的困惑就越濃厚。
沈夙媛摘下面具,依著曲寒方的臉挑了一個,伸手就要往他臉上戴,深思中的曲寒方一個不慎,就被她戴上面具,手剛抬起來,臉上的尷尬神色被面具遮掩住,只露出一雙如遠山輕水般的眼。
“沈姑……沈公子。”他的聲音微微顫動,不知是否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給驚到了。
沈夙媛笑得樂不可支,他戴上面具後,那張冰山臉立刻有了緩衝,顯得不那樣刺人了,林嬤嬤在旁邊看得無言,失笑搖頭:“您真是……怎這般戲弄曲神醫?”
“怎麼會是戲弄呢?”她笑道,伸手將皮筋從他的耳根處勾住,她抬頭,眼神含笑,似有一絲深意隱於眼神之中,她的聲音澄淨乾淨,一邊將他的面具摘下來一邊道:“曲公子知道的……夙媛,不過是在同曲公子開玩笑。”
她摘下面具後,轉身遞給林嬤嬤:“這個也包下吧,就當是我送給曲公子的禮物。”
曲寒方站在她背後,目光深邃,他淡灰色的眼瞳浮光遊動,他是個性冷情,卻並非不懂世故。
她的話……別有深意。
這個人不僅怪,而且還很危險。
這是他升為醫者的直覺,他若同往前一般,此時該毫不猶豫地抽身離開,然而曲寒方的內心,竟有一種鬼使神差的念頭促使他,向這個人靠近。
曲寒方的手不由地摸向藏在胸口的玉佩,想到她之前說的話,他心中隱隱攢動著一股無法言喻的情緒。
他應該避開的……應該避開這個危險之人……
“曲公子?”她的聲音傳過來,驚醒陷入沉思中的曲寒方。
曲寒方抬首,目光正對她。
沈夙媛視線不偏不倚,一下定住他,粲然笑道:“曲公子出什麼神呢,不過來嗎?”
曲寒方不發一言,心中卻暗自下了決定,不再遲疑,當下步伐穩健地跟上去。
他們一路逛完小街,閒庭漫步,來到湖畔,她現下卻是有些累,當即上船開始遊湖。船頭置了把躺椅,沈夙媛躺在上頭,今日的日光並不強烈,船隻慢悠悠地行使在湖泊之上,她半闔著眼,全身似都遊曳於浩海之中,有種輕飄飄的感覺。
一直到曲寒方寡淡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曲某人,願意入宮。”
她似乎並不驚訝,理所應當地道:“我還道,曲公子準備何時開這個口呢。”
此刻的曲寒方和她這一日遊玩下來,早不似起初那般,對她百般不解,他像是早就料到她如今的態度,心裡悠長地嘆了嘆氣,嘴上噙上一絲淺微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