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不敢多勸,只叫人都進來將菜都撤了,留回膳房,另外叮囑膳房裡的人將一桌菜先擱置著,若到時聖上胃裡空虛,想要用膳,隨時需得加熱,並讓膳房裡的人做一些清淡去火的菜餚過會再端上來。
四下間只剩個喻德海還留旁拱身站著,他以兩指按住太陽穴,似頭疼難忍地揉摁。
喻德海輕聲道:“老奴叫人進來替皇上按摩罷。”
“不必。”他沉聲道,頓了頓,看向喻德海,後者一個激顫,眼眸垂下。
此時天早暗下了,殿內點了燭燈,一盞盞燒得旺盛的火令整個乾龍殿通亮徹底,朱炎見喻德海一副惶恐模樣,目光稍稍轉柔,聲音清清亮亮:“喻德海。”
被叫了名字的人又是打個記冷戰,立即應聲:“老奴在。”
“你不用怕朕,朕忽然……想同你說些心裡話。”朱炎的目光從喻德海身上挪開,落在一盞明亮的燭燈上,盯著那靜靜燃著的火苗低聲道:“你說……她心裡……到底怎麼想的?”
——“她”?
喻德海想了想便已猜到這個“她”指的是那位明珠郡主,這接連幾日皇上一直心緒不寧,處理國政要務時明顯能瞧出比平素裡要越發的浮躁煩憂,他瞧在眼裡,多次想說,卻又不敢說。今日皇上親自提起,喻德海胸中長嘆一聲,頗有幾分感概萬千的意味。
“皇上是在想小郡主麼?”
朱炎嘴角一抖,眼睛閉了閉,臉上神情不大好看:“朕讓你回答這個問題,你說這個是作甚?”
喻德海有種呃……的感覺,皇上的脾氣還真是……勿怪總被小郡主吃得死死的。面對朱炎,性子必得和善,還不能是裝的,得打心眼裡態度好,幸而喻德海自小看著朱炎長大,早摸清他這位難伺候的主子的真性子,應對得遊刃有餘。
“這便是皇上同小郡主之間的不同啊……”
朱炎先是一愣,不耐地說,“朕何處與她不同……”忽地止住聲,眼中利刃倏爾朝喻德海刺去,後者忙跪下,卻並不顯驚恐,一臉誠懇真摯地說道:“皇上恕罪!老奴實是真心之言!方才老奴問皇上是否心裡想著小郡主,皇上並未回答,然老奴卻知道,皇上心裡……是有小郡主的。”
“放肆——”朱炎低喝一聲,一副差點要從座椅上起身的架勢,喻德海渾身一抖,“皇上、皇上饒命,是老奴妄言了!”
他半起身的動作忽地崩塌了般復躺了回去,揉著眉心,他輕輕呼氣,眼睛朝跪在地上的人看去,道:“算了,你起身罷。”朱炎說著,眉宇間一絲倦意浮現,他的眼往上看了看,輕輕閉上了,“繼續說。”
“……而後老奴說小郡主與您不同,您想必……也明白。”
朱炎突地一聲冷笑。
喻德海停了片刻,才道:“不過這不同並非是小郡主完全不在意皇上,而是因為小郡主是個聰明人,她不能同皇上一般表現出來。”此話一落,朱炎的眼霍然睜開了,猛地轉頭看向喻德海,眼中閃現一點亮光,旋即他注意到自己的失態之舉,立馬回頭飛快地問,“何叫她不能同朕一般表現出來?”
年紀一大把的老人家心中長嘆,明明皇上都已二十有一,這些男女之情間的彎彎繞子卻一點不通曉,果是動了真情,全然糊塗了!他這圍觀的過來人倒瞧得分明,然喻德海心底裡對那位明珠郡主卻相當敬服,小小年紀就能令皇上如此分心惱神,想來時日長了,更加得不得了了……深處細細想來,喻德海越覺驚悚,他忽地想到那位明珠郡主的眼神,看似野性難馴,內裡卻精明穩妥,簡直不像個十六齡的少女。
“怎麼不說了,說下去!”朱炎見喻德海的神像是飄走了,皺眉提醒。
喻德海激淋淋一動,醒過神,道:“皇上九五之尊,自然無人敢違背您的意願,然小郡主到底是沈家的人,身陷此等境地,明哲保身方為上策。就像小郡主主動同您定下這約定,也是出此下策。”
朱炎聽了,心底裡的鬱氣不僅未曾消除,反積壓地更濃厚了。
喻德海見此,乾脆明言:“自古帝王無情,小郡主此番行徑……也是不想到時陷入兩難之境罷。”
朱炎這回是聽徹底了,臉剎那間沉下來,如玄鐵寒冰,繃得緊緊:“何謂兩難之境?”
喻德海嘆道,直言:“沈家敗落,聖寵不再!”
那一霎仿若醐醍灌頂,朱炎雙拳倏地緊攥,眉眼裡風雨欲來,而喻德海說罷,當下重新跪下,膝蓋砰地磕出聲響來,卻似將朱炎從夢魘裡驚醒般忽地起身,朝殿外快步走去。喻德海見此,心下大慌,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