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灑落院外,明淨亮敞。
沈夙媛望著外頭,忽然道:“你說人是棲息於一隅之地安逸一生,還是奮力一搏爭得天下一席?”
林媽媽乍一聽,哎喲不得了,她家小郡主可嫌少有這般憂鬱時刻,剛開了個口:“郡主你別多想……”沈夙媛就轉過頭衝她笑了笑,灑脫地說,“我覺得,就算棲於一隅,只有自己覺得活得開心自在才最是好的,林媽媽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蒼老的臉上顯出一絲無奈,林媽媽道:“郡主怎麼突然說起這些,嚇林媽媽一跳。”
“我就是隨口一說。”她從椅子上伸了把懶腰,隨後問林媽媽討要了秀女名冊簿,林媽媽奇怪,“郡主不是不在意麼?”
“反正睡不著,打發時間。”她說,林媽媽失笑一聲,將秀女名冊簿拿出來交給她,沈夙媛隨意翻弄著,翻到朱菡萏那一頁時,目光微微凝定,明亮的燭光底下,她的側臉看上去安靜婉約,像一塊精緻玉雕。
林媽媽望著這樣的小郡主,心頭軟軟的,亦不言一發地掌燈,好讓她看起來不那麼費力。
過了會,沈夙媛把手裡的簿子放下了,七月中旬的夜晚尚不是那般炎熱,倒有幾股清涼的風從窗隙裡透進來,她伸了伸腰,哈著氣拍拍嘴,手上有那麼點黏糊糊的,她吩咐林媽媽準備熱水打算沐浴洗漱,然後躺床上再繼續看。
林媽媽不放心別人,親自下去監督,一炷香時辰後,宮女將洗浴的木桶搬進來,拉開巨大的琉璃屏風,將備好的熱水小心地倒入木桶中,沈夙媛探手試了試水溫,剛好,想來林媽媽早先都試好了才叫人送進來的。她不習慣被人用眼睛盯著脫衣,便讓人都退到屏風後頭去,顧自褪盡衣衫,掛在屏風上頭。
一隻腳踏入水中,噴薄的水霧立即將她的人影都給淹沒了。
隨後服侍她擦背按摩的兩名宮女俱都走進屋內,沈夙媛將手撩開,舒舒服服地享受起來。
除去林媽媽是陪她入宮來的以外,這兩名宮女據說是朱炎親自從裡頭挑了過來的,年紀瞧上去不大,剛及笄的樣子,不過聽說送進宮都好些年頭,起初在掖庭局內乾的雜重粗活,吃得了苦,又聰明很快就升到二等宮女。而今派給一個秀女做貼身侍女,這二個二等宮女卻做得自然從容,想來是待朱炎封了她的妃位後為其準備的內宮管事,亦或者……他的眼線?
這一個叫玉瑩,一個叫寶芯,冠的名倒好聽。
正享受中的人忽地被門外的敲門聲驚動了,她睜開半合的眼眸,水潤潤的色澤動人,她讓寶芯去外頭看看,寶芯得令出去一瞧,見到來人時眼睛睜大了,發出驚訝的一聲,幸而極輕,然對於耳尖的沈夙媛而言,還是被聽到了。
“怎麼了寶芯?”她慵懶地聲音從屏風後傳出來。
來人立馬將一張紙條塞給寶芯,寶芯翻看一瞧,臉上的慌措的神情很快消失了,鎮定地照著紙上寫得字回道:“是秀珍姑姑讓奴婢和玉瑩一道過去一趟,還叫了其他人伺候主子。玉瑩——!”寶芯高呼一聲,玉瑩正在給沈夙媛擦背,聽到聲響,似是心有靈犀般,眼光一閃,用手巾將手上的水漬擦了擦,低頭道:“主子。”
沈夙媛眯著眼,頭靠在木桶邊緣,懶懶地道:“既然秀珍姑姑找你們倆有急事,你們便去罷。”
玉瑩頷首,轉身走到寶芯身旁,她一抬頭同樣瞧見來人的臉,亦是驚到了,然她沒有出聲,只低頭和寶芯一同朝沈夙媛行禮告退,隨後那個被秀珍姑姑替換上來的人入了屋內。
“叫什麼名字。”門一關上,沈夙媛習慣性地問。
那邊沒有吱聲,沈夙媛眉心微微擰了下,聽到來人的腳步聲逐漸靠近,心中竟跳了跳,她一向敏銳,立刻察覺到不對。然而既是能讓寶芯感到驚慌卻必須要撒謊,並且待平素乖巧聽話的玉瑩都不得逢迎的物件,這天底下……能有幾個?
轉瞬間沈夙媛就已經將思路理清,她反倒不慌了。
既是如此,他不開口,也很正常。
“不願說,我也不問了。秀珍姑姑派來的人,應當很能幹吧?先替我擦背罷。”沈夙媛從容自如地吩咐道身子往上挺了些,露出大半個光潔如玉般的雪膚美背,她的長髮高高挽起,只因用一根玉簪定住,顯得略微鬆垮,幾縷長髮散落下來,被溼潤的水霧浸溼貼著她的臉頰,她側著頭,露出一整段秀美的後頸,只消視線往下滑一些,彷彿就能瞧見無盡春華美色。
沈夙媛感覺到靠近她的人呼吸有些不穩,嘴邊輕輕盪開一絲笑。
她想到先前她臨走前內監總管喻德海送行傳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