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嬤嬤抬眸往裡頭瞥了眼,隨後收回目光,小心翼翼地用手掩著唇湊到沈夙媛耳邊悄聲道:“這人瘋的,先前抓人撓人,之前就讓將她給綁起來了,誰知道那繩索還綁不住她,您看……”
“那嬤嬤你在一旁看著,若是她有什麼異動,你就按住她。”
“好咧娘娘。”林嬤嬤眉開眼笑。
“……”她內心暗自無語,難道真的是應了一句話:逗比也是會傳染的?看來以後還是讓嬤嬤和玉瑩多走在一起,讓寶芯專心致志去汙染團籽比較好。
沈夙媛入內,林嬤嬤將門捎上,沒會兒兩人走至床畔,就見床上原本抱著膝蓋縮成一團的人宛若被人捶打在肩頭,猛地一聲驚叫整個人從床上彈跳而起,隨後就要跳下床,而林嬤嬤幸好早就有所準備,畢竟她在冷宮的時候,這個瘋癲半殘的女人就是這樣突然一下子逃開,這一次,她已經有經驗了。
林嬤嬤兩隻手拽住她的腳,將她摜倒在床,隨後雙手擒住她枯枝般的腳踝,緊緊用雙手裹住,不讓她動彈,這樣一來她就沒法跳下床了。
她發出嘶啞的吼聲,就像是被困住的野獸,淒厲悲鳴。
“婉妃。”沈夙媛安靜的聲音像是定心劑般,那被喚作婉妃的人竟停止了掙扎,她身上狼藉一片,倒在床褥中的人目光駭然地瞪著她,黑瞳宛若漩渦,透出死寂的陰光。
這樣一雙眼,卻無端端的讓沈夙媛記起那叫喜兒的小宮女。
喜兒有雙天真烏亮的眼,像是真正的動物,充滿被壓抑的靈氣。而那樣的人,就是眼前這瘋癲女人養出來的嗎?沈夙媛不太確定,她甚至不確定,眼前這個被燒燬的女人,究竟是不是婉妃。
她坐到床邊,目光裡有一股使人不由自主就變得寧靜的力量,她溫和輕柔地出聲,再度喚她:“婉妃,是你讓一個叫喜兒的小丫頭把這血玉鐲交給我的嗎?”說著,沈夙媛將寬大的袖子一點點往上卷,露出這些日以來一直戴在手腕上的血玉鐲。
那人一瞧見鐲子,眼神當即大變。
她猛地伸出手,一雙似乾枝般枯竭細瘦的牢牢黏上沈夙媛的腕子,而林嬤嬤一見人衝自家主子伸出魔抓,立即驚呼一聲:“娘娘——”
沈夙媛轉頭,衝林嬤嬤噓地一聲,林嬤嬤喉嚨裡的話全數都給硬生生堵住,她睜大眼,手卻使力緊攥住這瘋癲女人的腳踝,心中狠狠想著,若她敢傷了娘娘半分,她絕對要這個瘋女人好看!
瘋女人的手瘦得都皮包骨頭,不曾想那抓著她的力道仍這般有勁,她的眼像是迴光返照般燃氣熊熊的火焰,盡情灼燒。
沈夙媛似乎能透過這樣一雙眼,隱約窺探至十多年前那一場刻骨銘心的烈火。
一想到她在一團烈火中翻滾嘶吼,沈夙媛的心不由一跳。
“你到底想要告訴我什麼,這個鐲子,到底是誰的?”她一向冷靜自持,此時瞧著這如同火一般的瘋女人,心境竟也波動萬分,沈夙媛的手忽然反握她,她猛地渾身一震,就要縮回去,然卻在聽到沈夙媛的下一句話後,瞳孔緊縮。
“是睿德皇后的,對嗎?”
“是不是?”
“如果真的是睿德皇后的,請您告訴我,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婉妃娘娘!”
沈夙媛聲音一變,帶著逼人的氣勢,而眸光裡光芒盛綻,她知道,此刻不能繼續溫吞地詢問她,這樣的人常年封閉,自卑怯懦慣了,她甚至懷疑她讓那喜兒給自己這鐲子,只是為了讓自己心安!這鐲子是困擾她多年的噩夢,是業障,所以她想要丟掉她,然而同時,她又對鐲子的來歷深知,這鐲子所隱瞞的真相,將會揭發一場被淹沒於十多年前的陰謀。這樣……她才能夠真正的心安。
可她偏偏不願意透露過多的訊息,她想讓自己來替這鐲子的主人做些什麼,最起碼要告訴她當年事件裡的真相吧!不然一個十多年後的後輩,如果找尋被風乾如今之久的線索,那些線索……哪能能用,哪些不能用,她不是神仙,怎麼能精準判斷?
所以,她需要她!不論這瘋女人是不是婉妃,但沈夙媛確定,她一定是當年事件中的目擊者!
“老奴……”那被她步步緊逼下的人終於發出一聲嘆息,嘆息聲如同風聲,很快被緊接著的聲音給掩蓋過去,那聲音似歷盡滄桑生死,尤為悲愴悽切,“老奴為娘娘……所不值啊……”
沈夙媛眉頭一觸,此時,那瘋女人已經將手從她的腕上挪開,她的身體像是被抽光了力氣,一個翻身,就這麼靜靜地躺在床褥中,萎縮佝僂的身軀垂垂老矣,似下一秒,就會駕鶴西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