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說,“方才的話,媛媛莫要放心上,林家姑娘再好到底及不上自家的親……”
沈夙媛心裡呵呵一笑,張太后這話簡直就是在打臉,要算自家,睿德皇后還同她坑貨娘多少沾親帶故,張太后壓根八竿子打不著一邊的關係還說自家人?這話沈夙媛沒說,只管藏心裡了,臉上端得一張笑顏,瑩潤動人。
“太后舅母說得是。”半句話禮貌又客套。
張太后臉色微僵,見她這副葷素不忌,軟硬不吃的模樣,眼睛眯了眯,她先前就覺著這位明珠郡主不簡單,明明少時是個性子頑劣不堪的,卻頗得高德皇帝寵愛,等長大了些,又哄得她這脾性古怪的婆母都溺愛非凡,簡直就是個活祖宗!一句說不得!
嘴角堪堪牽了牽,露出丁點笑容,道:“也罷,母后討了嫌,這回倒是有理由走了。”自嘲了一句,又轉向太皇太后說,“今日是兒媳說錯了話,還望太皇太后心底裡莫要同兒媳生了芥蒂,那時兒媳才真是罪過,怕去了後都無顏見高德先帝……”
太皇太后見她扯到已逝高德皇帝,想到在世時自己那偏愛張菱宛的兒子,心底裡又是感嘆又是唏噓,搖搖頭道:“忽地提到先帝這是作甚,還什麼去不去的,真真晦氣!算罷,你都是快當婆母的人了,怎麼還帶著姑娘家的心性,小輩看了平添笑話!”
張太后忍下心氣,只管虛勢抹眼角,見太皇太后嘆息,才拉著老人家的袖子輕聲道:“在您面前,哪裡這般的規矩……夙媛是你的外孫女,你就疼得緊,怎麼菱宛就不是您的兒媳婦了?”那言語竟是含了一絲顯然的撒嬌,雖說張太后保養得當,光是打臉瞧不過二十五六,然這身的貴重錦緞襲身,一下破壞了她特意裝扮下的端莊氣質。
沈夙媛淡定地低頭望著冒出一點頭的鞋尖,硃紅線繡的富麗牡丹花瓣顯現在眼下,她專注端詳,絲毫不受眼前這一幕“婆媳情深”的畫面影響。幸而張太后深諳表演這門行當,演得太過顯浮誇,不走心又顯沒人請,恰如其分地控制在欲哭無淚的程度上,待太皇太后的臉上去了怒意,方才立時收住。
這會子太皇太后心也軟了,張菱宛確實有點手腕,多年婆媳情分畢竟不是蓋的,就算皇祖母不是很中意這兒媳,可到底是二十一年相處下來,見她都這般示弱扮乖了,左右不會繼續為難挑刺。
“怎麼就不疼你了,前些日子炎兒送來的一些紫金葡萄,我這不大半都送到你的怡心宮裡去嘍?”
張太后似是老臉羞臊,眼含嗔意,只笑道:“怎麼好些日子前的小事您還記心上呢?說得兒媳似個沒臉沒皮討您賞賜的潑辣市婦那般,兒媳可要惱了…!”
一串笑聲從太皇太后的口中溢位,老人家道:“你素來穩重,這些年來後宮內院在你的管制下一直相安無事,可見你著實費了不少心思,這些賞下來的好東西是你該多得的,我這老骨頭享的福氣夠多了。”說著,眼光落至一旁的沈夙媛身上,滿面笑容,“有這樣貼心周全的外孫女於身邊,皇上管理朝政亦是一天天越發得心應手,膝下子孫各有福分,我啊……不圖多餘什麼的,就這樣挺好,挺好的!”話說著手輕輕拍了下沈夙媛。
沈夙媛的眼眶微微發熱,隨著年紀漸長,疾病增多,皇祖母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然而老人家是在一天就為她考慮一天,打小就極盡疼愛,這份心意是那樣赤…裸…裸的,如暖爐熨貼於心口的位置,溫熱炙人。
張太后又抄起帕子抹淚了,沈夙媛決定直接無視她,而朱炎眼底有所動容,一旁靜靜圍觀許久道:“皇祖母剛從病裡出來,該是個喜日,怎麼一個個哭哭啼啼作喪狀,朕都瞧不下去了。”
沈夙媛眨了眨眼,褪去眼裡的水霧,看了看朱炎,見他的視線也正投在她身上,那對墨玉般沉如鐵的黑瞳似掩藏著一絲的莫名情愫,沈夙媛心頭微顫,從朱炎凝視的眸光下移開,面含微笑地衝太皇太后說道:“皇上說得極是,皇祖母好好的怎麼又說起這些話了,您呀,這福氣呢都是多多益善為好,該是老天給的福您是不想也得享!”笑鬧著打趣,直接就把氣氛給帶活躍了。
太皇太后邊笑邊道:“你這小猴孫,慣會胡言!”
“若這樣您能喜悅起來,夙媛樂意天天給您胡言…!”
太皇太后搖頭連嘆,張太后在一側瞧著不是滋味,忍了好忍,才勉笑著附和道:“媛媛說的對呀,常言道笑口常開才能長壽,心態好那身子自就健壯了。”
“算罷算罷,老骨頭嘍……”
“皇祖母您又來了……”
一番笑鬧後,適才那些不快的場景彷彿瞬間煙消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