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養的女孩本來身子就弱,原本病了只要矇頭睡一覺發發汗也能好個七八分,偏偏她閒不下來,拿著針線熬精神,這一熬就燒了起來,她自己知道不對勁了,貓在屋子裡躲起來,直叫喜妞上熱茶一杯接一杯的往下灌裹著被子發汗,同一屋的秀女見她行事古怪覺察出來去找了嬤嬤。
一開始只是給同屋的秀女換了個屋子並不單獨把婉嫻給挪出來,可就要親閱了,誰也不可能抱病去見皇帝。症狀還輕的時候宮女們還能看顧著,後來總也不見好,反反覆覆怕其它秀女一同染病,病一個兩個還好說,要是一片都病倒了,那啟祥宮的嬤嬤宮女必吃瓜落,等了兩天天就把這婉嫻給單挪了出去。
生病的秀女幾乎沒有前程可說了,就是有也要得到下一輪,還得看年紀是不是在大格子裡頭,喜妞很容易就掙到了照顧婉嫻的差事,日日給她侍候湯藥。
婉嫻被挪出啟祥宮的時候燒得迷迷糊糊的,另一位秀女走的時候有相熟的姐妹來送,嬤嬤們緊緊盯著就怕跟她接觸過了的秀女也染上病。到了婉嫻這裡冷冷清清的,還是石家小姑娘念著她過去的好送了些小玩意兒來,叫嬤嬤連勸一句“姑娘們當心分寸,別過著了。”都沒物件。
喜妞接著照看她,一時精心一時疏忽的讓她不斷病情反覆,拿捏著分寸不敢太過,但婉嫻是個閒不住的人,她藥是頓頓都喝的,人也天天躺著哪兒都不去了,可心卻沒停下來,不斷差喜妞去啟祥宮打聽事兒,不是問石家小姑娘又得了誰的賞了,就是問今天又是哪個娘娘召見秀女了,十個問題裡面有八個要拐到永和宮上頭去。
婉嫻天天盤算著她那排的那隻舞,給喜妞銀子叫她去弄坐屏過來,這樣大件的東西喜妞肯定是弄不著的,就連白布也難得,宮裡沒事不許用白的,最後給她弄了些青布過來,婉嫻拿胭脂點在手指上頭愣是一邊轉圈子跳舞一邊在青布面上點出一付紅梅圖。
喜妞慢慢也琢磨出味兒來,現如今侍候婉嫻的就只她一個,婉嫻有什麼話也只能跟她說,說的多了難免就露出些意思來,越聽越心驚,喜妞看著婉嫻心底涼成一片,日日趁著拿湯藥的功夫去前頭探聽訊息,周婷不再進宮來,但珍珠卻時不時被她派進來送東西順便關心關心侄女婉嫻的“病”怎麼樣了。
“珍珠姐姐,你可不能坑我呀。”喜妞衣裳上頭有很濃的一股藥味兒,珍珠聞見了微微一笑:“你且寬心吧,等咱們姑娘順利出了宮,一家子人都要謝你呢。”說著拿出一個小小的荷包來:“主子說了,給你首飾怕紮了人的眼,這金銀福珠你拿去玩吧。”
已經走了第一步,反正也回不了頭了,喜妞只當婉嫻是真的“偶感風寒”一咬牙把那隻荷包接了過來,荷包用的是平常布料,入手卻不輕,她衝著珍珠點點頭:“我自會精心侍候姑娘的。”
“我不坑你呢,這真是家裡的主意呢。”看出了喜妞的擔憂,珍珠拍拍她的手安撫了她兩句:“你只管看好了人,別叫她出了什麼岔子。”
這話倒是真的,周婷一回家就請了西林覺羅氏過門,珍珠於這件事知道的算多了,周婷卻還是在那拉夫人來的時候把她隔出了裡間,只留下烏蘇嬤嬤一人,外間隱隱能聽見裡頭的啜泣聲,那拉夫人紅著眼圈出來了。
周婷一面相送一面寬慰她:“嫂子別急,婉嫻雖病了,我卻著人看著她呢,這一場有些懸,下一場再上進也是一樣的,橫豎她年紀還輕。”說的時候咬了重音,把“下一場”三個字說得特別重。
那拉夫人臉色煞白,轉頭回去就叫丈夫施力把女兒快點接出來,這一場平安出來,下一場她還沒過年紀呢,實在不行只說病了關到外頭莊子上去,一輩子吃喝不斷她的也就罷了。
喜妞有了珍珠作保一顆心算是落回了肚子裡,卻也不大敢進婉嫻的屋子,離親閱的日子越是近她就越是瘋瘋癲癲的,皇帝親閱秀女是會問些琴棋書畫之類的問題,喜妞原來在啟祥宮的時候就見著秀女們偷偷拿書出來背,畫畫也算是上得檯面的才藝,可扯著兩根布條子跳來跳去又算是什麼?就是薩滿也不會把腿給架到頭頂上去呀。
直到康熙親自定下日子來,才算放話把染了病的秀女給挪出去,那拉家早已經在宮門外頭等著了,婉嫻被兩個力壯的嬤嬤抬上小轎,她一聽到訊息人就軟了,抖著嘴唇半天說不出一句整話來,喜妞就怕她又出什麼妖蛾子,趕緊上去扶住她往轎子裡塞,婉嫻的手緊緊扒著門不放,硬是掰斷了一片指甲,嬤嬤太監們面面相覷,最後還是她自己脫了力暈過去才順利抬出了宮門。
西林覺羅氏著人來報說平安到家的時候,周婷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