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一低就要下跪磕頭,周婷趕緊扶住了她,拉著她的手仔細看她臉上的傷,只留下一條紅痕,拿粉敷住再看不出來。周婷拍著她的手問:“若不是我這裡忙亂著要理東西,也不會讓你這樣早就過來當差,看來這蕊珠丸是有些用處的。”這是周婷特地去跟宜薇要的配方,專門找了大夫配齊的,讓珍珠每日拿溫水化開一枚厚厚塗在臉上,淡斑去疤很有效果。
“多虧著主子,我才能好起來。”珍珠管著周婷的四季衣裳,翡翠剛剛接手,打點起東西來就有些不湊手,這才急著讓她回來搭手。
周婷在跟珍珠說話,大格格就端坐在炕上聽著,她平時能少呆就少呆,如今竟看著周婷和珍珠閒話,就連珍珠也不免多打量了她幾眼。
等珍珠開始開箱籠點衣裳了,大格格實在不好意思再不動,她拿起個香袋來:“女兒把這個扣在帳子上頭,打個如意結子,可好看呢。”說著竟自顧自的要給周婷繫上,翡翠趕緊放下手裡的事兒走過來攔下她:“這事兒奴才們來便罷了,哪裡要格格動手。”
周婷看著她的目光凝住了,她背是挺直的可眼睛卻不敢跟屋子裡任何人對視,說起話來氣息也不穩。更何況……她做這些跟她嫁個什麼樣的人一點關係也沒有,討好嫡母便罷了,做到這一步已經算是逾越。
大格格卻只是略略退了一步,就站在那兒看著翡翠把香袋掛在帳子上,手腳利落的打了個同心結,等翡翠迴轉身,大格格才紅著臉看了眼周婷,勉強又說了些話才告退。
這些事若是大妞二妞長大了做,那周婷一點也不會覺得奇怪,大妞還在她阿瑪身上尿過呢,周婷床上更是她們午睡的小天地,帳子一合兩姐妹就知道該閉上眼睛了。
大格格就算想要表示親近,也不可能做這樣的事,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周婷捏著沒掛上去的另一個香袋看了眼珍珠,珍珠走過來拆開,倒出好幾個香珠還有些白色的透明塊狀物拿在手裡一捏抬頭回道:“是梅花冰片呢。”
本來大格格那裡的香料也全是周婷分發下去的,再不可能有別的東西,她把目光轉到了床上,既然不是香料,那就是床了?可她一個未婚姑娘家盯著嫡母的床幹什麼?
說起來她最近的言行是有些古怪的,默默無聞慣了突然從背景裡跳出來,由不得人不去注意,周婷睫毛微微一動,手裡撥著另一個香袋:“把這個也繫上去。”
胤禛是個生活很細緻的人,夜裡瞧見了自然要問:“你不是不喜歡這些,怎麼弄了這個。”周婷不是原封不動繫上去的,她往那裡頭又添了好幾個香珠,瑪瑙拿線沿著針腳縫了起來,就跟沒拆過一樣,味道一時濃烈起來。
周婷一面笑一面幫他解衣裳:“怎麼著也是她的孝心了,這孩子平日裡心思多,我便也不拘著她,橫豎她規矩好,並不用費心去教導的,可這些天,爺就沒覺出她不對勁來?”
胤禛神色一滯,轉頭見周婷臉上笑意不變就問:“怎麼個不對勁了?”
“她是大姑娘了,自然要開始相看人家,這些日子天天往我屋子裡跑,不過是想探聽探聽爺相看了什麼人。”周婷把胤禛的衣裳抖直了疊好放在一邊,這才坐到妝鏡前拆了頭髮,拿梳篦細細的篦頭髮,梳子上頭抹了玫瑰頭油,梳了兩下就有玫瑰香味漫開來,周婷動動鼻子:“往日裡不覺得,混在一處還真不好聞的。”
胤禛剛還在想著女兒大了起了要出嫁的心思,心裡還沒能生出感慨來,就被周婷勾回了心神,走過去握住一縷放在鼻尖:“還是這個更襯你一些,那個太香了。”
周婷身上穿著著一件淡雪青繡千瓣菊的寢衣,淺紫配著淡金在燈火下頭顯得面色豐腴,目含流光:“我雖是她額娘,同她卻失了親近,這些話我不便說。”還沒等胤禛把眉毛皺起來,周婷就轉了臉,拉著胤禛的手把臉放在他手掌上:“爺不如細瞧瞧這丫頭怎麼就急成了這樣子,今兒愣是要親給我自繫上香袋呢。”
說到這裡胤禛才恍然大悟,周婷這樣含蓄就是因為怕大格格對她有心結,看她的作派也果真是這樣,到了年紀自然有父母主持婚事,她這樣行事倒像了李氏。
一想起李氏,胤禛自然想到了弘暉,周婷從來沒有苛待過李氏幾個孩子,這些胤禛全都看在眼裡的,如今大格格這樣,是不是李氏在背後唆使的?怕周婷不給她的女兒備足嫁妝?
真是小人之心!胤禛冷哼一聲,看周婷委婉的樣子知道她是不好過份插手,免得真的落了李氏口實,想到這個他心頭火起,抬手按住她的肩:“你是什麼樣的人我很知道,罷了,這事兒我細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