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
穆柯加快腳步,變走為跑,直到遠離了那另她窒息的地方才停下。看著手中的衣服,自嘲一笑,抬手摸了摸面頰,才發現滿臉是淚。
穆歸雲本是穆昭然夫婦收養的孤兒,兩人因痛失親女,便把所有疼愛盡數給了她,將她喚作歸雲。一恍十數年,感情自不必說,相比之下,穆柯倒似是外人,雖說骨肉相連,但也難以逾越多年分離帶來的生疏感。
莊裡人多嘴雜,特別是下人之間沒事便嚼嚼舌根,日子一久,穆柯的耳朵裡難免進了些閒言碎語,諸如:穆歸雲生得貌美,而她只算得上清秀,論及相貌,穆歸雲倒更像夫人的親生女兒。再論其他,穆歸雲知書識禮,大家閨秀,而她連斗大字都不識幾個,一幅窮酸樣,難登大雅之堂。
穆柯自認並非慧極之人,卻也懂得不要刻意拿自己去跟別人作無謂的比較,以免生出極端的情緒。人言之所以可畏是因為在乎,她不想在意,卻也不願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論物件。
靈山之上的風景即便在冬天也是不錯的,奇花異草常年不衰,樹木雖枯,卻別有韻味。穆柯總愛獨自在林間散步,或找一塊乾淨的大石頭,躺在那裡看風雲變幻,雲舒雲卷,看著看著就不知不覺睡去。
只有這時她是完全放鬆的,莊裡的生活比起以前好太多,衣食住行都有保障,不用為生計奔波。回想以前為了幾個銅錢日日辛苦練功,整日裡擔驚受怕,練不好就會被班主罰,餓肚子,關禁閉……就算練得滿手是泡也不敢停下,如今想來那種日子竟是苦中帶甘。
立冬那日,莊裡來了個楊姓少年,其父楊溢之乃震遠鏢局的當家,卻不知得罪了何人,竟在一夕間整個鏢局被屠殺乾淨,上下共計二十八口全死於非命,只有其獨子楊佑禪僥倖逃脫。
彼時,穆柯開啟山門正要外出,門開啟那一剎那有個軟綿綿的東西忽地撲倒在她腳上。她大驚,出於本能將其踢開,慌忙後退,定下心神才看清那是個人。做了幾個深呼吸再次上前推他幾下,“喂……”
那人一點反應也沒有,她瞪大眼睛,緩緩伸手去探他鼻息,不自覺又呼了口氣,幸好還有氣息。放下心來又細細打量他,此人蓬頭垢面,衣衫襤褸,委實狼狽不堪……他是何人?怎會暈倒在此?
少年再次睜眼之時,已是三日後,他看到床邊站著兩個人時,眼中閃過迷惑,恐懼和戒備。
穆柯瞅著他露出笑容,頰邊梨渦若隱若現,“你可醒了!”少年怔怔看著她,表情呆傻。
穆昭然步至床邊,安慰道:“別怕,這裡是穆家莊,我是莊主,這是小女,你昏睡在門前,是她救了你。”少年神情緊繃,顯然並未放下戒心。
穆柯不好居功,“我頂多發現了你,救你的可是我爹。”少年看向穆昭然,終肯開口:“多謝莊主。”
穆昭然面色凝重,支開小柯出去端藥之後才問:“你可是楊溢之楊大俠之子楊佑禪?”聽聞此言,少年臉色一變,單薄的身子猛然往後縮,瞪著眼前之人。
穆昭然嘆息,“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我與楊大俠雖無甚交情,卻極為佩服他的為人!楊家一夕之間被人滅門,你能僥倖逃脫,我定會護你周全。”
楊佑禪面上猶疑不定,攥著被子的手不停顫抖,沉默一陣終是下跪至他跟前,“多謝莊主收留,晚輩感激不盡!”說完重重磕了頭。
第三章 比武大會
山莊上下,楊佑禪年齡最小,入門也最晚,大家都叫他小師弟。穆柯虛長他兩歲,自然也當了師姐。不過這師弟的功夫實在比她好太多,自己都覺得面上掛不住了。
她私下裡觀察楊佑禪,他不苟言笑,給人不好相與的感覺,一直獨來獨往,不與眾師兄弟親近。他如此不合群,眾人亦避而遠之,日子久了,大家也都瞭解了他的個性,倒也相處和睦。
年關將至,每年這個時候莊裡都會舉辦比武大會,旨在讓大夥兒切磋武藝,一來激勵鬥志,勤學上進,二來大家也能知道自己的不足,有的放失的修習才能事辦功倍。
為了此次比武,穆柯練功更加刻苦認真,天沒亮就起床,夜未深便不睡,連吃飯睡覺都想著劍法招式,天寒地凍,她卻不以為苦。傅君山幾次勸阻不成,便也由著她去,暗暗嘆息一聲:真是個倔丫頭。
穆柯這般用功並非想出風頭,她只想讓爹孃高興,得到他們的認同,不願丟他們的顏面。
夜深人靜,寒風呼嘯,連月兒都冷得躲進了雲層之中,穆柯仍不知疲倦地揮舞著手中的劍,一招一式,一刺一挑間皆透著認真與堅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