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個話卻是對常珍珠說的,只見常珍珠嬌笑著屈身道,“臣妾只是略會吹些調兒出來,哪裡就敢當一個”好“字呢,皇上不怕辱了清聽,臣妾只當獻醜了。”
她的話才說完,就有一個聲音道,“既然是獻醜,那就還是不獻了罷,皇上難得今兒興致好,別讓你一個歪調兒給敗壞了。”
這話一落,邊上就起了一陣笑聲,常珍珠尷尬無比,卻又不敢吭聲的樣子,我定了心神凝神看時,原來說話的那個人正在周慧妃。
周慧妃當著英宏的面這樣公然數落嬪妃,英宏不但不怒,反而回身挽了慧妃的手,笑道,“你今天的氣色很好呢,常聽你說晚上睡不好,朕命人送了安神的香給你點著,這幾日可睡得好麼?”
他語氣裡分明是無盡的憐惜和寵愛,絲毫不顧忌一邊的眾妃已經全都白了臉,我遠遠的看著,慧妃嬌羞無限又得意無限的樣子分明是針,一根一根,直刺進了我的心裡。
“謝皇上關心,臣妾這幾日已是好多了,只是那香兒的味道實在好聞,臣妾正想著要問皇上,那香是哪裡得來的,有沒有方子,臣妾好照著制一些去。”慧妃與其說是跟英宏討巧,不如說是在眾妃跟前炫耀的。
英宏一擺手,“你既喜歡,朕命去再送些給你就是,哪裡還要你費心自己去弄這些呢。”
“謝皇上,”慧妃心滿意足。
有太監過去回稟,“回皇上,酒宴已經擺好了。”
說是酒宴,只是簡單的一些酒水點心和茶果,就擺在雁心湖邊的幾顆榕樹下,榕樹下蔭涼乾淨,威風吹來,帶著荷花的清冽香氣,直沁人心肺裡去。
而這幾棵榕樹,就在我身前不遠的地方。島役宏圾。
英宏點點頭,拉著慧妃的手慢慢的過來,瞬間,有極熟悉的龍涎香頓入鼻翼,那樣的熟悉,那樣的安心,卻又,那麼的遠!
我的淚,終於落下。
他正走著,突然,他像是感應到了什麼,腳步一停,目光像我這裡投來,我心裡一跳,下意識的將身子往後掩去,夾竹桃花繁葉茂,英宏的臉變得模糊不清,遠得像是天邊的雲,看得見,卻遙不可及。
慧妃察覺了他的異樣,奇怪的問,“皇上,怎麼了?”
他回神,笑道,“沒有什麼?”
我分明看見他的手將她挽得更緊了些,兩個人言笑晏晏,就那麼,從我的面前走過去。
笙歌媚舞,鬢影衣香,環佩叮噹裡,有英宏清朗暢意的大笑,夾雜著周慧妃的燕語鶯聲,我的頭越來越沉,終於,身子一軟,癱靠在了地上。
迷迷糊糊的,好像並沒有多久,他們就又散了,雁心湖邊漸漸安靜,我木木的站起身子,又木木的來到他們坐的地方,他的笑聲彷彿還在耳邊,龍涎香的氣味似有還無,我的心一點一點,慢慢的冷了下去。
正在恍惚的時候,突然有人在我耳邊輕聲的問,“是沈小主麼?”
我暈沉沉的有些回不過神來,待到看見來人的臉時,我才一下子跳了起來,一時竟忘了禮儀規矩的,幾乎是撲了過去,一把揪住他的袖子,“王大人,怎麼是你?”
來的人是王文華!
王文華顯然比我冷靜,他不動聲色的後退一步,將我的手抽離,輕聲而快捷的道,“小的遠遠看著有個太監在這兒徘徊,心裡奇怪,就過來看看,卻沒有想到竟是小主您,嗯,小主是為家裡的事出來的麼?您趕緊回去罷,情勢已定,您改變不了的。”
“什,什麼?”我被他這句話說得僵住,愣了一愣我才道,“為什麼這樣說,我的家人都怎麼樣了?”
“唉,”他無聲的嘆了口氣,“已經有大量的證據證明沈大人和貪墨官銀案脫不了關係,皇上只能將沈氏一門全都下進了獄裡,”說到這兒,他很小心的看了看我的臉色,又接著道,“周國舅等人一口咬定小主當初毒害先皇后和瑾夫人,都是受沈大人的指示,要求將小主家人全都斬首,並誅滅九族,皇上說證據不清楚,這一條卻是不允的。”
“是,是這樣的麼?”我卻如風中落葉一般的,搖搖欲墜,“那,那樣又……能怎麼樣?一旦貪墨官銀案被坐實了,不也是滿門抄斬的麼?”說到最後這句,我眼裡的淚已如斷線的珍珠般簌簌而落。
王文華頓了一頓,似是也不知道這個話怎麼說的,停了一會兒才道,“小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您若要保全家人,保全……保全太子……,就請趕緊回去罷,”說到這兒他一指榮壽宮和錦元宮的方向,“被那邊兒的人發現了,就更加的添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