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於靈溪院,阿凝、晚馥同住遮月院,榮寰和寧知墨住了隔壁的排雲院。
錦珠和凌霜將自家主子的衣裳用具都收拾好。凌霜看見錦珠指揮著下人將比她這邊大了好幾倍的箱子抬進遮月院,不禁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錦珠不好意思道:“我們姑娘回回出門都這樣。”
姑且不說衣飾等物,就光是書籍、瑤琴、筆墨紙硯什麼的,就要裝大半箱子。因阿凝又只用的慣自己常用的,且她常用的又都是極名貴的,故而每次出門都興師動眾。幸好她出門的次數極少。
遮月院後頭是一片竹林,秦晚馥瞧著那遮天蔽日高不見頂的幽幽篁竹,嘆道:“同樣是竹子,這兒的竹子怎麼就比我暮香苑的生得青翠漂亮些?”
阿凝瞧了會兒道:“大約品種不一樣吧。”兩人相攜沿著青石板路穿過竹林,眼前豁然開朗。
竹林外面是一處可往下俯瞰的陡峰,放眼一望,山坳中奼紫嫣紅、繁花茂盛,對面山峰有大片粉色花雲,瞧著隱約是紫薇,遠處山峰則青碧墨綠間或渲染,影影綽綽如霧裡看花。
阿凝看得呆住了,立刻道:“快快!給我紙筆!”
這會兒只有錦珮一個丫頭跟著,她如今也知道阿凝的習慣,這會兒大約是靈感襲來,想要作畫了,忙道:“奴婢這就去取!”
秦晚馥笑道:“瞧你把你家丫頭催的。”
阿凝默不作聲,只托腮蹲在那裡望著,忽然道:“對面是什麼山?”
“那邊是皇上的避暑行宮。”秦晚馥道,“不過聽說皇上近幾年都沒來過了。”
很快,錦珮就把阿凝作畫所用都搬了過來。秦晚馥曉得她這一畫要很久,便去別的地方逛去。
阿凝的山水如今已是越來越好,這會兒畫完,又是掛上了自己山居客的名號,又見周邊花木繁盛,青山綠水,倒真像那隱居山林的文人雅士。
她收起畫,隨手往後面一遞,“幫我收好,再幫我泡一杯茶水來。”
直到她喝上那茶,方覺得不對勁兒,回頭,身後站的錦珮不知何時變成了寧知墨。
寧知墨對她淡淡一笑,“宸兒,我泡的茶好不好?”
“就是太好了,我還說我家丫頭怎麼忽然變伶俐了。”阿凝說著,又從他手裡拿回那張畫,“你看看,這畫畫得如何?”
“很好。”
“我也覺得不錯!”阿凝得意道。
她很少有這樣自得的時候,寧知墨看著她亮閃閃的眼,一時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恍然想起來手裡的食盒。
“餓了沒有?我給你帶了點心。”黑漆雕花的食盒裡,取出一隻只巴掌大的彩瓷流雲如意紋碟子來,蜜棗鬆糕、翡翠涼果、錦繡壽桃包以及玫瑰醃漬櫻桃脯。
阿凝原本不餓的,可瞧著那碟子一眼,眼珠子就轉不動了。她朝寧知墨甜甜道:“謝謝墨哥哥!”
寧知墨溫柔地看著她吃完,然後幫她收拾碟子,拿著食盒回去了,臨走時不忘提醒阿凝早些回院子,別畫晚了。
阿凝吃完就有點困,命人搬了個涼榻來,藤草繡花的席面,外加自帶的乾花軟枕,清涼又舒服,她爬上去一會兒就睡著了,手上的美人團扇掉到草地上,玉蔥般的手指軟軟地垂在榻邊。
一身清淡水綠的高腰襦裙,胸口是蔥青碧翠的紗綢緞帶綁成的蝴蝶結模樣,垂下長而飄逸的宮絛穗子,滿目的嬌嫩清新,靜靜側臥在那裡,比初春新開的柳樹芽苞還要惹人心動。
返回來的寧知墨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個場景。他回到排雲院後發現腰間的玉佩不見了,返回來尋找,不妨看見阿凝如此甜美可人的睡容。
一時間,他連自己來幹什麼的都忘了。直愣愣瞧著小姑娘白嫩嬌美的容顏。盛夏的天悶熱,阿凝無意識地皺了皺眉,嘴上輕喚著:“熱……”
寧知墨便撿起了地上的美人團扇,輕輕給阿凝打扇子。小姑娘安靜下來,睡沉了。
寧知墨記得第一回見阿凝的時候,阿凝才六七歲,穿得一身石榴紅霞金色元寶繡花的狐裘小襖,一雙眼又大又亮,哭起來既可憐又可愛。那是榮宓出嫁那天。他第一次喚她阿凝時,她瞪著他,“我跟你不熟,你跟搶走姐姐的人一夥兒的,不許叫我阿凝。”他從善如流,喚她宸兒。此後,再沒改過。這是獨屬於他的稱呼。那時候小小的丫頭,現在長得這樣大了,像是春日新綠的一汪湖水,清澈純美,讓他移不開眼。
遮月院裡,趙玹風風火火地突然出現在錦珠面前,急吼吼道:“你們姑娘呢?你們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