輩一番商量之後,給了杜禮二十畝地,讓他自己種,理由是杜禮家男丁稀少,其他的土地要留給公中。對於這樣不公平的分配,杜禮沒有絲毫怨言,二十畝就二十畝吧,只要他的娘子兒女過得好,地多地少,他不計較。
二十畝地,聽起來很多,可是唐朝的土地哪裡像新中國治下的沃土那樣能夠精耕細作呢?明夏家的二十畝地,有一多半都是不能種植作物的,貧瘠,乾旱,鹽鹼,這些都導致二十畝地,除去給官府上繳的粟二石,絹二丈,綿三兩,麻三斤之後,便所餘不多,僅夠一年家用,存糧是沒有的。
再加上“輸庸”(每年男丁服徭役二十日,不應役者,則按每日三尺絹折納,叫做輸庸)的那些絹,可以說,單憑這二十畝地,杜禮一家是過不下去的,所以杜禮才在信都開了家小酒館,勉強維持家用。
杜家的經濟狀況,明夏之前便了然於心。杜禮這人老實,肯幹,之前的用度倒是不虞或缺,只有她初來的那一年,杜家喪失了一個兒子,還要為她請醫吃藥,再加上公中分得的錢物少,杜家很是拮据了一段時間,之後杜禮奮發圖強,將酒館經營的有聲有色,家中也就寬裕起來,因此,明夏從沒有在這上面費過什麼心。
可如今不行了。
明夏曾對這些產業好好規劃過一番,賣地一事,也是她主動跟盧氏提出來的。二十畝的地,不夠發家,沒了杜禮這個壯勞力,她總不能年年請短工啊。
若是有個幾頃地,好好經營,未嘗也不能小康,可是這點子地,不能大棚又不能種植經濟作物,實在不值得明夏費心折騰,還是小酒館有前途。
唐朝人,不是最好飲酒麼?
“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唐朝的酒徒這般狂熱,開酒家,自然應該火。
咱穿越的記憶還是有點好處的啊,可以在宏觀上把握時代的潮流……
很好很強大。
不過那都是以後,眼下,還是想想怎樣打消杜禮的念頭吧,明夏可不想三娘和小郎有個繼父,三天受大虐兩天被暴打的。
伸出衣袖抹了抹不知何時溼潤的眼角,明夏端緊了湯碗,敲了敲門。
敲門聲驚動了杜禮,他急忙擦乾眼淚,扶起愛妻,道:“二孃嗎?進來吧。”
明夏捧著雞湯,笑嘻嘻地走了進去,先勸杜禮喝了下去,方拉著生氣的盧氏的手,坐到杜禮身前,語不驚人死不休道:“爹爹要與娘和離?”
盧氏一聽,眼淚嘩啦啦流了下來,狠狠瞪著杜禮道:“我也不會同意的。”
杜禮聞言苦笑,明夏一看又要僵局,忙道:“爹爹也看見了,娘一心為爹,不管你生病還是健康,富貴還是貧困,娘都不會離開爹的。娘一心為爹爹著想,爹爹切莫再叫娘傷心了。”
明夏說出了盧氏的心裡話,盧氏拿手絹拭了拭眼角,示威地瞥了杜禮一眼,這傢伙再敢說和離,看她……她能怎麼樣?他,現在是個病人啊……唉,千萬怨言全化作一滴珠淚。
“爹爹,和離一事,不要再說了。”明夏笑笑地看著孃親難得的強勢,頗有些苦口婆心地道:“爹爹擔心生計,我知道。不過,只要我們全家人一條心,還怕渡不過難關麼?爹爹對我們太沒有信心了!就許爹爹為了我們奔波勞碌,就不許我們也為爹爹撐起這個家麼?”
杜禮一臉驚詫地看著明夏,旋即轉為滿臉的感動,這個老實人,一時激動便講不出話來,只是囁嚅著嘴角,老淚縱橫,不知所云。
盧氏忙替杜禮擦乾眼淚,她什麼也沒說,只是深情款款地望著自己的丈夫,那裡面的情意,任是杜禮鐵石心腸,也終於被感動地一塌糊塗。
真好,有效果,明夏決定再接再厲。
“爹爹,你現在是病人哪,首要任務就是好好養病,否則,娘會擔心,我也擔心,三娘和小郎都會擔心!爹您忍心看咱們全家人哭哭啼啼的麼?所以呀,爹爹要配合我們,老老實實吃藥,娘和我們才開心。再說了,爹爹得的也不是什麼絕症,孫大夫雖然是醫生,但爹爹的身體不是大夫說了算的,爹爹的身體,是爹爹說了算的啊!您安下心來好好養病,咱們全家都跟這個病魔作鬥爭,還怕它不會望風而逃麼?”
為了打消杜禮消極的態度,明夏真是絞盡腦汁費盡了口舌,以前的她諸事不關心,何曾一口氣說了這麼話呢?還是為了勸一個不肯珍惜生命的人。
直到杜禮含著淚點了點頭,明夏才鬆了一口氣,留下盧氏自去與杜禮話衷腸,明夏便去尋了雲柏合計春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