櫓,船頭分開綠葉紅荷,平平的如同劃開一面鏡子,悠然駛向岸邊。艙中一個月白輕衫的年輕書生舉著酒杯搖搖晃晃的走出來,向那紅衫女子笑道:“好一首清甜的曲子,正好用來下酒,只是不知蓮兒姑娘這紅菱情牽的是哪位公子呢?”
那紅衣似火的悄麗女子格格兒一笑,舉手擲過一枚蓮子,暱聲道:“當然是你徐公子,還能是哪個人呢?”
那位白袍公子面龐通紅,顯然醉意己深,聽了這話他放聲大笑,醉眼朦朧地回顧艙內道:“瞧瞧蓮兒姑娘多會說話,只是這張嘴許了我,昨兒宿於你繡床上的怎麼卻是子畏兄呢?”
高文心本來聽那歌聲十分歡喜。但是聽他們這番對答,曉得是幾個風流書生邀了青樓妓女遊湖,不禁微微皺了皺眉。神色間有些厭惡。
這時那艙中又有一個白麵微髯的青衫人走了出來,他手中握著一把扇子,大約四十歲上下。白淨的面板上已有淺淺的皺紋,雖然滿面笑意,可那神情似乎仍從骨子裡透著一股落寞。
他放蕩不羈地笑道:“怎麼,昌谷剛剛給玲瓏兒梳了頭,這還不足一個月呢。就打起我的蓮兒的主意了麼?”
叫蓮兒的紅衣女子纖腰一扭,從那白衫書生旁翩然一閃,乳燕投林般撲入那青衫書生懷中,甜笑道:“說的是呢,徐公子好沒良心,枉我玲瓏妹妹對他一往情深,看我回去不向玲瓏兒告他的狀才怪……”。
青衫書生哈哈大笑著攬住了她的腰肢。轉頭向岸上瞧時。一瞧見高文心,那書生神色忽地一怔。這位年約四旬的青衫書生,微醉地眼神朦朦朧朧的,但是定睛瞧人時仍十分有神。
他的目光直盯著站在亭中的高文心,上下打量幾眼,臉上便露出欣喜的神色道:“這樣卓爾不俗,氣質幽雅的女子,好久不曾見過了,哎呀。竟是一個侍女麼?這蘇州府何人使的動這樣的女子為婢?”
他把那扇兒在手中連敲,滿面惋惜之色,只差要捶胸頓足的慘呼一番了。
艙中聽他大聲讚美,頓時狗吃屎般又搶出兩個書生來,當先一個大鬍子,一襲墨青色長袍,長長黑黑的鬍鬚直垂至胸部,手中舉著一隻碩大的酒杯,足足頂得上一隻小碗。
兩個人瞧見高文心頓時雙眼發亮,一迭聲道:“子畏法眼,讚譽的女子必然不凡,哎呀呀,果然端莊嫵媚,別具韻味,當為之浮一大白。”
高文心聽他們對自己品頭論足,一雙黛眉不禁蹙了起來,若不是因為眼前有好幾位有頭有臉的人物,她身為婢子如果胡亂言語會給楊凌丟臉,早已對這幾個書生髮作了。
吳濟淵瞧她面色不豫,心裡擔上了幾分小心。方才在寒山素菜館他可是親眼見過欽差大人對她的寵溺地,吳濟淵不怕這俏婢不悅,卻怕惹得欽差大人發火,他連忙上前一步呵斥道:“希哲無禮,不得胡言亂語。”
瞧他直呼那人表字,看來彼此還是熟識的人。那個大鬍子聽見有人喚他,連忙手搭涼蓬向他仔細瞧了兩眼,方暢然大笑道:“原來是吳翁當面,這便好了,這便好了,徵仲,快取你的畫匣來,我要將這女子繪下,吳翁可千萬應允晚生啊,大不了我回頭送你一幅山水便是。”
吳濟淵尷尬地對楊凌道:“呃……楊大人,這幾位是吳中四大才子,平素就放浪不拘慣了,大人勿怪。青衫的這位叫唐伯虎,平素以賣文鬻畫為生,此人最擅畫仕女圖,只是他眼界甚高,賞常抱憾沒有值得他落筆的人物,所以今日見了大人的侍女風姿出眾,一時忘形才失了禮儀,我這就趕走他們便是”。
楊凌一聽唐伯虎三字,身子不由得一震,唐伯虎!這位名聲赫赫的人物竟然活生生站在他的面前,楊凌又驚又喜,聽到吳濟淵要趕他離開,連忙扯住他,喜形於色的道:“不可不可,吳先生快快請……請他們幾位上來,楊某久聞江南四大才子之名,今日得見,真是三生有幸,要是這麼放走了他們,實在遺憾之至”。
吳濟淵沒想到楊凌也聽過吳中四才子之名,聽他如此讚譽,做為鄉人也覺臉上有光,他連忙高興地叫廖管事將唐伯虎四人請了上來。
這四位才子進了小亭,先見過了吳濟淵,四人中祝枝山年紀最長。家境也最富裕,與吳府過從甚密,所以最是隨意。上來只是笑嘻嘻施了個禮,仍擎著他那超大號的酒杯飲個不停,文證明和徐禎卿相對就要拘束一些。
楊凌仔細打量這四位名聞遐爾的大才子,只見他最想結識的唐伯虎,方才忘形之下雖然不拘行跡,可走進了亭子,一聽說那侍女並非吳府婢女,卻是這位連吳濟淵神色間都畢恭畢敬的貴介公子的侍女。神色間頓時拘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