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
丹明頂著風雪在渺無人跡的夜途之中向紅蕉山莊趕去,馮貫本也好心想替他趕一會兒車,好讓他能到車廂裡暖和喘息片刻,可無奈馮貫自己久居深牢,體質實在不好,根本抵抗不了這樣惡劣的天氣,丹明便讓他安心在車內坐著休息。
馬車跑了快兩個時辰,才只走了半程,而越往後的路越是未經修葺的天然小徑,愈發難走。正在這時,突有一陣騷亂聲從前方傳來,並越來越響,在這寂靜的黎明還未到來的時刻顯得驚心動魄。
丹明暗道:糟了!
他連忙將馬車向偏僻邊緣處靠了靠,不一會兒便看到大批人馬從雪地深處奔湧而出,馬蹄擊地的聲音以及整齊有力的腳步聲十分震耳。丹明將斗篷緊緊拉下來把自己裹了個嚴實,看起來就像個縮成一團連夜趕路的可憐車伕。
這批人全副武裝,當先是幾百騎兵,後面全是緊隨其後小跑前進的步兵,一共大概五千人上下,顯然就是駐紮在山莊裡的那支軍隊。眾軍士迎風頂雪而行,卻精神抖擻迅捷從容,毫無退縮紊亂之態,看上去就像是一支堅毅強悍的鐵軍。
丹明注意到領軍之人並非楚荊揚,先暗自鬆了口氣,然而心頭卻更加著急了,照他們這種行軍速度,應該在清晨時分便能到達城門口。
丹明來不及多想,待隊伍去遠之後,乾脆丟下馬車直接拉了匹馬騎上,馮貫的情況自然是無法獨自騎馬,丹明將他拉上馬來坐在自己後面,叮囑了一聲“拉緊了”便即刻策馬馳去。
不到一個時辰,當他們到達紅蕉山莊時,天還未亮,但隱隱從厚重的陰雲中透出了微白,向沉睡著的大地宣佈又一天的即將來臨。
前一天深夜紅蕉軍突然開拔離開,楊藍毫不知情,還是聽楚荊揚告訴她的。楊藍這才知道,事情已經發展到了最後一步,而楚荊揚也已做出了自己的決定。他的情緒看起來沉靜而平和,甚至向她提起了自己要到外面各地去走走的想法,問楊藍是否願意和他一起。
楊藍心裡又驚又喜,沒想到這麼突然便有機會走江湖了,也沒想到楚荊揚會這麼自然而然地把自己考慮到他的計劃裡面。儘管她仍然覺得自己無法全然瞭解楚荊揚,可她這麼喜歡他,那麼無論如何,這樣的機會她是不肯錯過去的。
楊藍腦子裡一興奮,晚上就睡不著覺了,越是睡不著便越胡思亂想,越想就越精神,結果這次失眠分外嚴重,她直到凌晨都還意識清醒,到後來好不容易有了一些睡意,卻是一直朦朦朧朧地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之中。
到後來她覺得這樣睡著實在讓人難受,便乾脆爬了起來。此身此生,楊藍敢發誓,這一定會是她起的最早的一次。
楊藍推開窗戶,下了一夜的大雪好像終於有了點轉小的跡象。她望著漫山遍野無邊無垠的純白世界,心想一會兒要出去踏雪,堆個雪人,叫上楚荊揚……
楊藍正在腦中發散思維,突見雪地上一個黑點從遠處慢慢移著,不久之後到了近處,才發現是有人騎馬而來。等這人跳下馬來,她又發現,原來這匹馬上坐著的不止一人,前面下馬的一身雪袍的那人伸手將馬背上另一人扶了下來。
此人動作之時,楊藍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的身形舉止以及看得不大真切的面容,呆了兩秒,突然驚了一下:丹明!
楊藍連忙把自己的衣服捂到身上然後奔出門去。丹明看到了她,微笑了笑,問道:“荊揚呢?快叫他起來!”
楊藍看他是說認真的,雖心中納悶幹什麼這麼著急,但還是點了點頭,跑去敲楚荊揚的門,口中叫道:“丹明來了,找你有事!”
原想要等一會兒,沒想到幾乎聲音剛落,楚荊揚便開了門,一身衣服完完整整,神情清醒淨朗,竟似乎毫無睡覺的跡象。楊藍還未及解釋,丹明已走了過來,攜著一身的冰雪寒氣,楚荊揚見到他雖驚喜,但心中料想他一定是有事,便問:“怎麼了?”
丹明口中呼著一團團白氣:“進屋再說。”又回頭看著馮貫,他堅持要自己走路,手指令碼就不利索,又幾乎冷得不聽使喚,走得極是艱難緩慢。楚荊揚和楊藍望著丹明帶來的這個形如乞丐又似乎身帶傷病的人慢慢向他們挪來,都很是不解。丹明笑道:“楊藍,拜託,去幫我們拿點吃的東西過來,餓死我了!”
楊藍連忙跑去廚房,自然只有些冷的剩菜和饅頭,忽見卜嬸的小灶上坐著個砂鍋,爐火閃動間竟然像是正在熱著,便竄上前去。掀開蓋子還未看,一股難以形容的濃香撲鼻而來,楊藍差點掉了口水。她伸勺子攪了一下,原來是罐排骨湯,慢火蹲了一夜,骨頭都已經發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