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足下的那個躺著的已死去的人。
死去的人是一個容顏令人驚豔的少女,她的一雙美眸仍帶有不忿與怨悔地圓睜——她死不瞑目。
靳清冽認識這個少女,她記得她曾在一處集鎮上見到過她統領強壯人馬的風采。江陵也知道這個少女是誰,他曾經從燕王府內一路跟蹤她的身影行至北平城郊。
所以當他們在這條四野無人的小徑上發現了渾身浴血的她時,便將她救上了馬車。
她是寧王的人。
她已傷重不治。
在她生命的最後時刻,她望著馬車內一方狹小的空間,自口中低聲呢喃:
“王爺,屬下先行了……”
寧王朱權的藩地在大寧,燕王朱棣的下一個目標便是朱權。若能掌控朱權旗下的朵顏三衛,朱棣的兵馬定當如虎添翼。
朱棣已經在行動,數日之前他已調兵遣將向大寧進軍。對於寧王的兵馬,他勢在必得。
作為這馬車之上唯一看得到生機的人,靳清冽輕嘆一聲,為少女合上了雙目。她不知這少女的姓名,也不知她的人生過往,但她明白戰爭的殘酷,如江陵效命於燕王朱棣一樣,這少女效命於寧王朱權,不過是各為其主。只不過在為主上出生入死之時,她不幸失掉了自己的性命。
靳清冽的父親也是因為寧王而亡,她靜靜凝視著少女逐漸冰冷的身軀,回憶著父親的身姿與母親的音容,最終將仇恨往事付之一笑。
撩開車窗上的簾幕向遠方望去,靳清冽能看到蒼茫的遠山上隱沒著一座殘破的建築。一日前排骨與聶盼兮就是在遠處山上那間荒廢破敗的廟宇前與她與江陵二人分離。排骨的驅車技術堪稱一流,速度飛快卻不顛簸,四個少年男女於幾日前便抵達北平城下,只是北平城由燕王軍馬重軍看守,想要入城卻是十分困難。
一路之上排骨與聶盼兮的吵鬧從未間斷,可或許也正是因著這兩人的拌嘴之聲,靳清冽仍舊覺得這個世界生機勃勃,陰鬱的心情得以舒緩,足部的傷痛也在不知不覺中不再令她叫苦不迭。
“小爺的人生那就是個傳奇!”昨日傍晚排骨自豪地拍著胸膛,揚揚手臂就示意聶盼兮隨著自己向山間走去。
聶盼兮掛起不屑的笑意慢悠悠走在排骨身後,口中噝噝有聲很是譏嘲。
江陵背倚在車欄上聽著排骨與聶盼兮離去的腳步聲,也於靳清冽耳畔淺笑:“那小子說得算是實話,那山坡上應該有座廟,我們曾經在那廟裡住了很有些時候。”
“那過兩日你也要帶我去看看那座廟。”這一次換靳清冽執起了馬鞭。
“你不要小瞧那座廟,那是座會出現大人物的廟。”江陵坐在她身旁,似笑非笑。
當靳清冽的心裡還在對江陵的話意猶未盡時,他們發現了那個在馬車下苟延殘喘的少女。也正是在少女泣血的喘息聲停止之時,兩道毫無差別的人影自林影幽深處轉出,不多片刻便在清冷的月色下漸漸靠近了馬車。
“清清,我要去做我該做的事了。”江陵也終於是時候離去。
“我在這裡等你。”靳清冽堅定不移地緊握了一下他的手。
“好。”他向她笑了笑,從一隻不大的木箱中取出了那顆被千手人複製的人頭。
在女人鮮血的灌注下,人頭依然光鮮亮麗,就像是剛剛被人從任天長的脖頸上割下,仍滯留著驚懼的目光。
而後他便支起竹杖,拎著那顆足以亂真的頭顱走下了馬車。
“小陵,一定要回來。”
靳清冽在心間暗自祈禱,望著江陵的背影與辨認不出絲毫差別的兩人消失於冷月的光華下,又一個人坐回了馬車之中。
這便是馬車廂內那奇異一幕的開始。
“不管你做過些什麼,始終都已是過去。逝者已矣,你該入土為安。”靳清冽安葬了少女,又將承裝著女人的罈子拖出了車外。
“你也不值得再活在這世上。”她用手中的軟劍劃過了壇中女人的頸間。
然後她便回到了那已空無一物的馬車之中。
現在,她只需要等待。
她能做的,也只剩下了等待。
……
江陵的身前是兩道找不到一分一毫不同的背影。
“玄衣尊者——”
“——想要見你。”
他們異口同聲,引領著他走向了一片未知的區域。
這兩道身影屬於形影不離的兄弟二人。
兄弟二人便是秦門玄衣座下的瀾鷗與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