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帳中掌了燈,英格隔著屏風輕聲喚了幾聲,見無人應,便示意悄聲。許是將才篝火前實在熱鬧,主僕兩個一邊換衣裳一邊屏不住地說著。
“主人,大姑娘唱得可真好!”這是小僕女的聲音,“瞧招了多少人跟著跳,那麼亂著,還是掩不住她的聲兒呢!”
“哎,小姨今兒嗓子還是有些沉,有的調都沒挑起來。”英格似是不以為然,轉而壓低的語聲興奮道,“正經鎮場子的是六叔的琴!多久沒聽六叔彈琴了,上一回還是兩年前阿爸壽辰的時候呢!”
雅予騰地從榻上坐了起來,她,她說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親愛的c,手榴彈彈威猛!╭(╯3╰)╮
☆、第39章求而心切下
好容易耐得英格離去,雅予趕緊起身。匆匆擦了把臉、重把睡得散亂的發開啟,仔細梳理好。在頭巾中撿擇,淺草綠的,胭脂粉的,最後挑了一塊銀白的紮在頭上。
再對著鏡子瞧瞧,眼睛腫,淚痕猶重。冷水中溼了手帕,疊好,涼涼地敷在了眼皮上,手指輕輕摁了摁,再開啟,像是好些。匆匆反覆了兩次,丟了帕子起身出了帳。
秋涼的夜,小風徐徐。草原上已不似夏日那般漾著滿滿花草腥香,味道越來越淡,飄進鼻中更多了泥土的乾爽。天高,星斗遠照,夜涼涼潤潤,越覺清新。
小皮靴踩在漸是萎去的草甸上,雅予的腳步又輕又快。大營與北坳口的小小喀勒不同,主營不走遊牧,都是固定下來的大帳,單是十個哈那以上的帳子就有近百座,一眼望不到邊,氣勢恢宏。營中道路齊整,戶制分派各有崗哨,夜間也不似那故弄玄虛的探馬營,彎道各處皆設了火把,總是照得很亮。
篝火設在大營中專為節日酒宴而擴出的空地,足容千人。雅予自來到左翼大營並未逢得什麼節日,遂從未去過。好在出了女眷營身邊便常有來往的人,一路隨著他們走,心急急地懸著,只推想著見面後的應對,竟是沒多留意腳下七拐八拐的路。
尋著人聲與燈火,總算遠遠傳來了琴聲。雅予仔細地聽,這曲聲俗不似那一日校場上的磅礴氣勢與心緒萬千,只平平地應著節日的歡騰,卻那絃音依然聽得出他的乾淨與力度。懸著的心稍稍放落,走著走著不由自主就小跑起來,明明知道他在,怎的還就怕一倏兒那人就隨著縹緲的琴音不見了。
越靠近篝火營,烤肉的香味越濃,來往的人也越多,漸漸地竟然摩肩接踵到處都是,且各自要去的方向不同,這便人聲嘈雜,熙熙攘攘。原本覺著人多恰是掩去她尋人的突兀,可此刻雅予卻不得不墊了腳尖左右撥著人群衝著那琴聲去,怎耐個子小、身子輕,不一會兒就被擠得偏了方向。
正是腳脖子酸、頭昏腦脹,忽見不遠處錯開了人群,想過去喘口氣,再定睛一看那正面一隊人迎頭過來,為首的竟然就是五將軍那欽!雅予趕緊腳落了地,左右急看,硬撥拉開周圍躲到幾個端了吃食的僕人之後,低著頭隨他們亦步亦趨。
自大夫人來過之後,雅予就常躲著那欽,便是與英格一道也難得與他對看一眼。不是看不出他的詫異,更能覺出他尋過來的目光,可這煩心事皆由他起,雅予實在是怕自己的脾氣一時上來做了不合身份之事。遂打定主意能不與他正面交鋒最好不要,女孩兒家做主自己的終身已然是羞人又難堪,如今還要真章兒著與那禮聘的男人論長道短,她實在是開不了口。
這麼躲著,避著,心裡越想早一刻見到賽罕。那是他的親哥哥,他該是最知道如何應對;況他是男人,定是能有個比她的躲避更周全的法子。
一心只管躲那欽,待再抬起頭,喘過氣,雅予才驚覺不知何時那琴聲已經停了!心一慌,也再顧不得,用力撥著人群朝前去。好在已然很近,不過一刻便尋了過去。
空地上大大小小几十處篝火,小的火堆柴草架起有丈把高,大的要大出數倍有餘,火焰足有沖天之勢。待當真來到此處,人們倒似有了秩序,依舊是載歌載舞的熱鬧,卻是都各自分守在篝火邊,不再推擠。
踮起腳尖,舉目望,在那正中最大的篝火旁終於看見了那人。目光落在那張熟悉的面孔上,雅予的心忽然一頓……
這些時的盼這一當真瞧見了,那份焦心怎的竟似摻進了旁的東西?身子忽地有些發冷,卻又不似上一次在帳中見到他那般血冷的僵硬。原當曾經那深夜夢迴中汗溼的景象已是被他的血淹沒、吞噬再也不復,怎的這一刻就又悄悄浮了出來?他的味道,他的身體,那麼清晰……
人怔著,腳步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