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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初來時,雅予怎的也不肯央喚她,這小東西分明還是個孩子,小腦袋小手小腳,沒長開似的。可不幾日就見識了那大得驚人的力氣,且是雜吃雜養,隨意在草裡是一臥,呼呼就是一宿,身體結實得像頭小牛犢。還生就一股死拗,不開竅的石頭一般,不管那野獸說什麼,就似刀刻錐鑿在她心裡,一板一眼,絕不肯錯一毫。動輒就是我家將軍如何如何,我家將軍怎樣怎樣,凡事都不肯雅予插手,供泥菩薩似的,每日每餐端到她跟前兒,看著她吃下去。

熱氣騰騰的肉湯就著冷氣一股腥膳的味道,平日忍不得,此刻雅予倒恨不得那味道更濃些。那白色粉末已是在手中快捏出了汗,那味道似穿過皮肉刺到鼻中,怎麼都遮掩不住。眼看著所有的吃食都擺好,可她還是沒尋著機會放。

十天,她跟孩子整整分開了十天!這天寒地凍,狼群中偷生,只仿若兩世相去,再不得見,而如今惟有的希望竟是寄託給同是胡人的他們。那副將吉達人長得彪悍猛壯,面上甚而還有些惡,可於她卻是如此忠肝俠義、以命相護。這兩個月來地獄般的煎熬,雅予雖還是不曾學會一眼辨真,卻也以血淚識得沒有人會隨意偏恩於人。這世上,人人都是有所求、有所圖。可此刻,她沒有力氣去多顧及,只知道他們一口承諾將她和孩子送回中原。只要能回家,只要能讓孩子認祖歸宗,甚而,只要能到邊疆,見到威遠大將軍讓他得知季家還有後人,她便死也無憾了。

一切的計劃都自今夜起,萬不可讓自己的婦人之仁壞了大事……

“諾,諾海兒,”一開口,心撲地就險是跳了出去,自己都驚於那語聲的拙絆。

“嗯,”

“晌午,晌午那羊肉還有麼?”

“烤羊羔腿麼?不是說太油膩,不吃麼?”諾海兒眨著小黑眼睛不大明白,想了想,怕又是她不吃飯的託詞,便盡力勸道,“這肉湯是六將軍特特囑咐給你燉的,配了烤餅才是香呢!”

“嗯,是香,只是,只是今夜倒當真覺得餓了,湯水有些寡薄。”其實那湯濃稠得肉醬一般,這意外的耽誤讓雅予一時也想不出更好的謊。

“說的就是!”諾海兒一聽她要吃,像被燙了似的立刻蹦了起來,“就煨在外頭火邊兒,我這就去拿!”

小丫頭風風火火跑出去,雅予趕緊展開手,那藥幸而是包在油氈紙中否則這一手心的汗怕是早融了。火堆就在賬外,再不及猶豫,略欠欠身,哆哆嗦嗦開啟紙包,不住在心裡頭念:只是迷昏的藥,睡一覺就好,不會傷到她,不會傷到她……

這麼念著,那粉末一點點傾入諾海兒的碗中,可,可這味道怎麼好?任是如此濃厚的肉味也蓋不住?這,這可……

心一慌,手顫顫巍巍不穩,紙包一抖,粉末都撲撒在地上。全身的血都似淤到了頭頂,腦子一下就亂了,竟是想用手指把那末子從雜草中捻出來。耳聽得帳外腳步聲近,連土帶藥,雅予趕緊都扔回地上用腳搓了搓。胸口起伏,那緊張要斷了氣一般。

諾海兒這回沒使碗,直接用小腰刀扎著那羊羔腿就進了帳。剛被火燻過,褐紅的皮肉滋滋冒油,濃香撲鼻。諾海兒砸吧砸吧嘴,好是口饞。興沖沖坐下,又從腰間拆下一把小刀,順著羊腿骨拆起肉來。

眼看著諾海兒忙碌,根本不曾看自己的湯碗一眼,雅予的心更添不安。都怪自己多事,要了這羊腿來,小丫頭若是隻顧伺候她拖過了時辰如何是好?再是那懷中的小狼崽,先前從不敢細看,此時瞧著,那小獸好不安分,一直拱拱著往外撲,是有犬一樣的靈敏嗅出了那藥的味道?還是,還是隻是饞??事不宜遲,不能再拖了!時辰一過,弄出聲響來怕是命都難保!

“好了,我夠了,你也吃吧。”雅予端起自己的湯碗,添了腿肉,越發溢得滿滿的。

“我?我不吃。這都給你留著。”諾海兒說著住了手,剩餘的都歸整在一隻空碗裡,果然不再多看一眼。

“來。”雅予學著她的樣下手拈了一塊放進諾海兒碗中,不著痕正放在剛才融藥的地方。“吃吧。”

“哎!”

畢竟是小孩子,一時就樂,立刻拿刀尖挑了那塊肉。雅予剛要鬆口氣,卻見她把肉送到了胸前。早就急得嗷嗷的小狼崽一口吞下,伸出猩紅的舌頭直舔她。

“諾,諾海兒,你……”

“呵呵,我喝湯就成!”諾海兒說著端起碗。

雅予生生噎一口,瞪大了眼睛看小丫頭呼嚕呼嚕大口吃起來。這兩日為了這一刻,她寢食難安,夢裡一遍又一遍看到那小身軀突然倒在她眼前。此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