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腿上,漸漸無力的眼皮已經睜不開,可是嘴角卻掛著一抹時有時無的笑意。
“沈步崖,你何苦這樣,是我錯了,是我錯了,你要是想要七毒大會的魁首,我給你就是了,這毒是你煉製的,你一定有解藥對不對,你的解藥呢?”水憐衣眼角不停滑下的淚水,已經溼了一片,她胡亂搜尋著他的衣袖懷中,任何地方都沒有放過,可是什麼都沒有。
沈步崖仰頭看著水憐衣已經哭花的臉龐,她慌張的模樣,心裡莫名塌陷一塊,可是事情進行到這一步,已經無法回頭:“水憐衣,我煉製的毒從來就沒有解藥,你若是不想讓我死,就遵守剛才的約定,為我解毒。”
水憐衣雖然是出身在煉毒世家,可是從小的她太過於貪玩,根本就不把那些煉毒之書好好研學,那麼高深的毒性,她怎麼能解?
沈步崖暗自苦笑,想要說什麼,但是如撕裂般的疼痛已經由不得他張口,眼前漸漸暗下,他就昏在了水憐衣的懷中。
七毒大會之後,沈步崖的事情成了都城裡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
“你們聽說了,水堂主的女兒這幾日已經瘦的不成樣子,整天不是去後山的林子裡跋山涉水地採藥就是去蟒蛇窩裡動刀取蛇膽。”
“啊,這還是以前嬌弱的水大小姐嗎?這沈步崖到底是跟她有什麼關係,這麼盡心盡力,難道就是為了一個七毒大會的魁首嗎?”
“我可是聽說了,水堂主就因為這事,都快跟水大小姐解除父女關係了,可是水大小姐一心就只有沈步崖那毒。”
“我看這事懸了,我有一堂弟就在七毒會里幹事,據他聽說,那沈步崖都快不行了,水大小姐整天以淚洗面的,憔悴到不行。”
“這沈步崖命該如此吧。”
七毒會。
水憐衣正抱著一籃各式各樣的藥材,往浴盆中悄然均勻撒下,熱氣騰騰的水汽盪漾在水面,氤氳開一片水霧。
“小姐。”水憐衣的貼身丫鬟小桃掀開幔帳走了進來。
水憐衣愣神的目光這才收回來,無力地投在小桃身上,語氣有點虛弱:“小桃,沈步崖怎麼樣了?”
小桃擔憂水憐衣的身體,她不想告訴她這個訊息,可是又不能說謊話,只能如實地搖搖頭:“小姐給沈公子試的針灸,好像……好像……”
水憐衣垂下眸子,眸光黯淡,自顧自地接下去:“沒用是吧,我就知道……”
“不是的,小姐,沈公子他……他好像醒了,但是……”小桃支支吾吾地說不下去。
水憐衣抓住了希望,難以置信地三兩步走到小桃的面前,難掩喜色地重複問道:“你說什麼?他醒了,他真的醒了嗎?”
“嗯,醒是醒了,可是沈公子脖子以下不能動了。”
“轟”水憐衣整個腦子轟然炸開,整個一片空白,本來就單薄的身子一個趔趄,差點跌倒,幸虧小桃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的胳膊。
“小姐,小姐,你沒事吧?”
水憐衣捂住嘴巴,眉頭緊蹙一片痛苦之色,她雙手攀著桌邊,往門外挪動:“帶我去見他。”
“小姐你還是休息一下再去吧。”
水憐衣根本就聽不下任何的勸阻,一個勁地往沈步崖的房間走去,他有了如此的地步,都是她害的。
房門開啟,陽光打進一片,黑漆漆沉重的氣氛稍稍散去一部分,她踉踉蹌蹌地走進,走到了床榻前,看到了他,看到了兩眼無神的他。
水憐衣的眼淚決堤湧出,這幾日的努力換回了他的命,卻將他的一輩子都置於床榻之上。
“沈步崖。”她呢喃出聲,沙啞異常。
沈步崖的眼睛突兀嚇人,他的臉毫無血色乾瘦,原本光滑的下巴如今也變成了狼狽的蟹殼青。
“水憐衣,謝謝你把我的命救回來了。”
他在服毒的那一刻,想過很多他醒來的時候,對水憐衣說的第一句話,可是他沒有想到,想了那麼多句,最後說出口的卻是那麼無力。
這話諷刺至極,哪怕是在水憐衣聽來。
她寧願沈步崖罵她,也不願意聽到這麼一句。
水憐衣捂住想要大哭的嘴巴,連連後退,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對著已經癱瘓的沈步崖又能說什麼,對不起這三個字太輕,她說一輩子也不足以彌補沈步崖的傷。
她驀然轉身,想也不想地逃離開這個地方,她發瘋似的跑出房間,跑過長廊,最後停在了石柱旁,默默哭泣。
天真的塌了,全都落在了她一個人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