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藍底金字的錦娘繡莊招牌,如今也燒的剩下一個鍍金的邊框,因為下本錢鍍了厚厚的金,才抱住了這個邊框。
尉淑芬昨天還是春光滿面,今日哭的淚眼婆娑,幾個丫鬟攙著,她都站不穩。
這是尉家的家業,雖然說手藝在人在,可是這場大火,卻也是把所有的心血都燒的乾乾淨淨了。
許繡憶怎還好意思問自己的那批貨,人家都這樣的生不如死了,她嘆息一口,上前對尉淑芬道:“尉太太,發生這樣的事,你要挺住啊。”
說完,自己也覺得空白。
那尉淑芬只哭的肝腸寸斷的,旁人說什麼她也聽不進去,就聽見她說了一句:“我們老尉家,這是要完了的,三奶奶,你那單子,我們做不來了,你那定金,我們改日給你退回去。”
“不急,不急。”
怎能不急,可是人家都這樣光景了,她又能如何,只能看看,可不可以委託別的繡莊。
其實,這筆單子並非她決勝的關鍵,她做什麼事情,都沒想過要一蹴而就,只想一步一個腳印,打響藥房的名聲。
顯然,第一步猜在了水面上,飄飄的就蕩了個漣漪,半個腳印都沒落下。
回到蘇家,許繡憶心煩意亂。
她總覺得事有蹊蹺。
說好了交貨,結果貨物一夜之間付諸一炬。
而且聯絡上綢緞和絲線被售罄,她總覺得,一切並非那麼簡單。
是夜,她就換了一身黑色男裝,自從上次被調戲後,獨自夜行,她再也不敢以女兒裝示人。
換好衣服,拿了一盞燈籠,她從後門出去,朝著錦娘繡莊燒燬的廢墟而去。
金玉說了,官府查實,說是這場大火是天災。
可是昨天那個雷才響起,城南已經是火光沖天了,雖然錦娘繡莊都是布匹,可是這個季節它並不乾燥,一個雷下來瞬間能起那麼大的火?
她想來想去更覺得不對勁,提了燈籠不知不覺已經到了那堆廢墟。
因為發生了火宅,周邊商鋪也被殃及,所以早早這條街就沒了人,許繡憶站在那廢墟的框架外頭,貓著腰,提著燈籠,開始一寸一寸的尋找蛛絲馬跡。
她鼻子並不是特別靈光,卻也不差,有油的味道。
這個時代除了菜籽油和豬油,還沒有汽油。
鼻子裡,是一股菜籽油的味道。
她在那堆炭灰裡慢慢的找,又發現了一個松球。
只是這些,她已十分斷定,這場火,肯定是人為。
因為放火不就就下了大雨,所以菜籽油沒有被完全燒盡,而是被雨水沖刷進了邊上的溝壑,留下一股氣味。
而這燒的黑黜黜的松球,因為沒被踩碎,所以一直保持著松球的形狀。
顯然的,是縱火,可是她只是隨便看了幾眼就找出來了大火的真正原因,官府為何會說說天災?
天子腳下的衙門,都這樣辦事?
許繡憶直起腰,手裡是那個燒到貪黑的松球,因為被她捏起,已經碎了,有些灰渣子掉下來,不大完整,可還看得出是個松球的樣子。
看著天色,已經很晚了,可是錦娘繡莊的縱火案,也關係到她的那批貨,再晚,她也要去官府走一趟。
打定主意,她轉身而去,後背忽然一陣刺痛,眼前發了一陣黑,身子就軟軟下去,沒了知覺。
*
許繡憶醒來,是在蘇府。
昨天晚上的一切,就像是做了一個夢,如果不是後背隱隱作痛,她或許真的可以把這當作一個夢。
外頭天色很黑,她的屋子亮著燈,金玉銀玉不在房裡,床邊,站著一個人。
許繡憶吃了一驚,脫口而出:“誰?”
那人轉身過來,是蘇錦源。
見他醒來,蘇錦源大為欣喜。
“繡憶,你可算醒了。”
怎麼回事?
“我……怎麼會在這裡?”
蘇錦源忙道:“你是去調查錦娘繡莊為何失火是嗎?”
“你怎麼知道?”
“別插手這件事,很多事情知道的越燒越好。”
許繡憶蹙眉:“什麼意思?”
“這是人家的私仇,你當尉家的人傻啊,真不知道這是一次縱火,但是……”蘇錦源壓低了聲音,“……各種原因,我今日也和你講不明白,我知道你的性子,我當時出來勸你你必定不肯聽我,只有打暈了你帶回家來,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