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波問道“回大人的話,小的是開原人,後來鬧韃子,一路南下逃到登州,後來又遇上登州叛亂,聽說這裡有活路,便來了”張世雄面無表情,彷彿在訴說與他不相干的事情。
“你原來當過兵?”楊波又問道
“不敢欺瞞大人,小的當過兵,也當過軍”張世雄回道見楊波用探究的眼神望著他,張世雄又說道:“到了海州,在離遼南一百二十里的海州衛的蕭家屯堡當過一年堡甲,後來建奴又打到了海州,當兵的都四散逃命去了,小人便帶著全家一路逃到了登州,見到孔有德說要渡海打韃子,小的便去陳光福手下當了兵”
楊波大奇道:“怎麼不去當官軍吃糧,反倒去入了叛軍啦?”
張世雄搖頭:“小人與建奴仇深似海,只盼有朝一日能殺回家鄉去,只要誰殺韃子,小人就給誰當兵。”
楊波又問道:“那怎麼又逃出來了?”
張世雄道:“亂軍裡有很多遼東、遼南老鄉,他們都說孔大人肯定會帶著俺們打回遼東去的,小的便也信了,後來看這些人燒殺擄掠,無惡不作,這哪裡是能打韃子的樣子?是以小的便偷了個空兒,帶著全家跑了出來”
“哦?”
楊波來了興趣,問道:“怎樣才算能打韃子的軍伍?”
張世雄想了想,沉聲道“當年嶽爺爺部曲多是四方亡命、嗜殺之徒,與土匪一般無異,但後來嚴明瞭軍紀,善必賞,過必罰,待數千萬人如待一人,這才有了凍死不拆屋,餓死不虜掠的岳家軍,若不是朝中奸臣百般阻撓,撼山易,撼岳家軍難,岳家軍又何曾懼過韃虜來?”
楊波聞言哈哈大笑,道:“原來如此”
張世雄抬頭,依然是那副刻板的樣子:“大人為諸軍之表率,還望大人奉己至薄,持軍至嚴,正己然後可以正物,自治然後可以治人”
楊波笑了笑:“軍紀嚴明就能打韃子了嗎?當年渾河一戰,川浙兩兵軍紀森嚴,結果如何?”
張世雄搖了搖頭:“大人怕是誤會了,小的想說的是,軍紀森嚴,令行禁止,或能與韃子一戰,勝負尚在兩可之間,若是軍紀敗壞,只會燒殺擄掠的軍伍,那更是不用提了……”
楊波想了想,端起茶杯,意思是送客了,沒想到張世雄沒明白他的暗示,楊波只好乾脆的揮了揮手“孔有德去遼東,不是打韃子,是去投韃的”看到張世雄轉身離去,楊波又加了一句話。張世雄身子微震,然後大步走了出去就在楊波出神的時候,陳碧蓮的身影從內室閃了出來,道:“這個人還不錯啊”
楊波搖搖頭:“想看透一個人,最好還是把他先晾起來再看”
陳碧蓮朝門外走去,楊波有些奇怪:“幹嘛?”
“我去雲娘那裡睡”陳碧蓮笑嘻嘻的回頭“那我呢?”楊波怒了“先晾起來……”
第二天,一個驚人的訊息在三屯擴散,火繩槍營的軍紀官,外號張閻羅的張世雄被免職了!
在石臼所三屯裡面,楊波的心腹分為兩種,一種是絕對的心腹,這些人在朝廷有官職,在三屯內部也有司職的,比如肖莫愁,他是石臼所的掌印正千戶,有是三屯民政部的主官,而張世雄這樣只在三屯內部有司職,但楊波召開一些會議都會指明要這些人參加,可以算是楊波的中層心腹了,現在張閻羅被免職,三屯的人多是幸災樂禍,並沒有多少同情,當晚,張閻羅身影蕭瑟的揹著包裹從軍官營房搬了出來,回到自己家裡住。
新築的大堡已經初步完工,開始楊波命名為:“漢堡”,後來嫌名字不夠響亮,便改成了:“威武堡”,而張世雄的新職位是成天在威武堡逛蕩,專門抓隨地大小便和亂丟垃圾的人,他的關係掛靠在了韓二家的後勤部內政司下,成天與一幫老孃們打交道,與之前的軍紀司再無瓜葛。
命令一下,大夥兒剛開始還以為張閻羅是高升了,稽核盤查威武堡的近三千人的行止規範,那可比火槍營的軍紀官權力大多了,可後來聽說稽核有三個人,一個教導官負責訓導,一個老孃們負責收罰款,只有張閻羅負責跳出來得罪人。
大人的規矩很苛刻,隨地吐痰罰五百文錢,亂丟垃圾八百文,小便一錢,大便兩錢銀子,剛開始的時候大夥兒一片哀嘆,都說大人窮瘋了,只是看到罰銀太貴也不敢犯戒,後來習慣使然,先是偷偷摸摸的吐痰、大小便,後來見沒人管也就不當一回事,是以,在威武堡常常可以看到,街頭巷尾,某個軍戶瞅瞅左右無人,便一撩褲子對著牆角劃地圖。
再後來,大人某次在自家門外閒逛時踩到了一泡稀屎,還摔了個四腳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