昫把她放下來,揉揉痠痛的手臂和腰。
「寶寶,他們算是睡了麼?」玖問。
「睡了。」昫說。
「可我聽到還有些聲音。」玖說。
「他們就這樣。」昫一臉篤定,「他們睡覺總不踏實。」
玖想了想,似乎真是這樣,點點頭。
「我們能去吃橘了麼?」她兩隻眼睛亮晶晶地望著昫。
「噓……」昫瞪她一眼,「小聲些,怕寺人聽不到麼?」
玖連忙捂住嘴。
昫四下裡看了看,輕聲道:「走!」
廊下,月光如銀。兩個小身影一晃,熘了開去。
天子要往辟雍觀會射,來朝覲的諸侯和使者們大多也會跟去。
羅奢想著要讓剪多見見世面,早早就帶著他朝辟雍出發了。
剪在楚國也曾隨著楚子出遊巡獵,可他向來只有旁觀的份,故而一向不太熱衷。
馬車轔轔奔走,他照著羅奢的要求規矩地端坐,一語不發地看著各種各樣的車架和風貌各異的行人,再抬頭,燦燦的陽光下,路旁的大樹並不比楚國的更高更密。
「剪,熱麼?」羅奢見他又開始沉默,想挑起話題。
剪搖搖頭。
「餓麼?」
剪又搖頭。
羅奢無語,只得道,「路不遠,用不得許久就能到辟雍了。」
剪點點頭。
風和日麗,闢池碧波萬頃。
天子已經來到,各地的諸侯、使者亦追隨而至,加上王畿的貴族、子弟、庶從,足有上千人。
剪跟著羅奢乘舟到闢池中央的學宮,只見人頭擁擠。
「剪,看,那是天子。」羅奢帶著他站到棵大樹粗壯的樹根上,朝明堂指點著給他看。
剪望去,距離太遠,只能看到天子大約是個羅奢這樣的中年人,蓄著鬚。周圍人眾星共月地圍在天子兩側,不必羅奢指點,剪也能看出那是個大人物。
「嗯。」剪應道。
「天子身旁那少年你可看到了?」羅奢又道,「那是太子。」
剪也看到了那個少年,他的個頭差不多跟天子一樣高,卻還留著總角。
「太子,和夫人的那個太子一樣麼?」剪想了想,問道。
「不一樣,這是周人的太子。」羅奢笑道,「你的兄長見到他可要行禮。」
剪點點頭,片刻,卻糾正道:「他不是我兄長,我沒有兄長。」
羅奢臉上一僵,忙道:「胡說,他不是你兄長是誰兄長。」
剪不忿,正要反駁,羅奢一按他的肩膀,低聲道:「以後這般言語,除了舅父,不許對別人說,國君也不許說,知道麼。」
剪望著他嚴肅的臉,緊抿著唇,轉過頭去不再說話。
會射前要祭祀,羅奢吩咐從人看緊剪,與別國的使者一道往明堂去了。
剪望著明堂前那些舞蹈歌唱的瞽人,有些心不在焉。
大樹的葉子已經落了大半,陽光透過細密的枝椏,將深秋的風染上些暖意。剪忽而想起了昨日的宴席,滑軟的米糕,香甜的蛋糕,還有那個球……
他的肖想沒多久就被打斷,因為旁邊的聲音嘰嘰喳喳,幾個男童正在說著話。
「……我看到公子朔也在,用的似乎是新弓。」
「新弓呢,晤,你怕麼?」
「新弓有什麼了不起,晤的弓也是新弓,還是申侯親自挑的。對麼,晤。」
「公子朔有什麼了不起,待會看我的。」一個倨傲的聲音道。
剪轉頭看去,說話的是一個身形壯實的少年,雖也梳著總角,卻比旁邊的人足足高了一個頭不只。這少年衣著華麗,幾個小童七嘴八舌地圍著他,神態頗是崇拜。
會射很快開始,弟子們組耦而射。方才那個申國來的少年已經不見了蹤影,大概也加入了其中。
武士們將辟雍中的野物趕向耦射之地,一時間,飛鳥遮天蔽日,地面控弦陣陣,矢如飛蝗。
剪翹首望著,半張著嘴,一時目不轉睛。
忽然,一隻鴻鵠「啪」地穿過樹梢墬下,砸在剪的腳前,把他嚇了一跳。
「誰的矢亂放!」從人連忙將矢抱開,嘴裡罵道。
剪沒在意,可想再看,視線卻被幾個剛過來的大人擋了去,什麼也看不見了。
他心裡頓時覺得沒趣。
耦射那邊傳來鞭響,又一輪耦射開始。周圍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