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務必來教場觀射,總覺得他話裡別有深意,似乎不會僅僅是看他射御這麼簡單……
圍獵完畢,眾人將獵物獻給周王,由周王從中挑選,嘉獎會射優勝的人。鼓聲擂過後,獲人唱獲,姬輿毫無懸念地穩居第一。
場上的人們交口稱讚,司射命姬輿到土臺前接受周王頒獲。塵土在場中瀰漫未散,姬輿朝這邊騎馬馳來,如同一抹剪影,在燦燦的陽光中逐漸清晰。我看著他,心裡想著他託太子瑕來找我的事。
太子瑕跟隨母親王姜生活,一舉一動皆在王姜的掌握之中,今天他貿然到醴宮去,王姜想必不會矇在鼓裡。太子瑕的行動既然是經過她允許的了,那麼,姬輿的目的她是否也知道……
馬蹄聲越來越近,姬輿已經奔至小臺前方,獲人從著周王的指示,將一隻麂子挑出,準備頒獲。出乎意料的是,姬輿卻沒有將馬頭向土臺調去,仍然直直地朝小臺而來,瞬間已至近前。
四周一陣低低的抽氣聲,我也睜大了眼睛。
姬輿勒馬,緩緩地減速,在我身前停下,雙目熠熠地注視著我,坦然而堅定。
我狐疑地與他對視,不知道他想做什麼。
忽然,姬輿抬起手臂向我伸來。腰上一緊,眾人的驚呼聲中,天旋地轉,待我回過神來,自己已經穩穩地坐在了姬輿身前。
眼前,所有的人皆看著我們,目瞪口呆。我的腦中也倏地一片空白。
姬輿沒有停頓,將一隻手緊緊地環在我的腰上,另一隻手操控韁繩,掉轉馬頭,再度往土臺奔去。
心撲撲地幾欲蹦出胸口,血液不停地往臉上湧起,我半句話也說不出來,掙了掙,姬輿的手臂卻像鋼鐵一般,牢牢地把我圈住。
我又氣又急,向後喝道:“虎臣!”
“公女若不欲效塗山氏便毋要再動。”姬輿低低的聲音在我耳邊道。
我驀地停住。
風呼呼地迎面吹來,將臉上翻滾的熱氣絲絲帶去。
“公女欲效塗山氏否?”他昨日的問話在腦中響起。
駿馬飛馳,心仍然咚咚地跳得厲害,思緒卻漸漸冷靜下來。抬眼望去,教場上千萬人,眾目睽睽,皆把視線匯聚在我們身上。可以想象,今日教場上的這一幕將會讓多少人記住……
土臺漸近,姬輿在臺前勒馬停住。臺下,眾臣神色各異,王姒的臉繃得緊緊的,王姜卻依舊面含淺笑。
四周一絲風也沒有,日光忽然變得灼熱起來。
獲人遲疑地望向周王。
臺上,周王高高地注視著我們,神色莫測。
我極力地保持鎮定,直直地望著他。
髮間泌出層層細汗,耳邊觸到姬輿粗重而溫熱的氣息,我的肩膀抵在他的雙臂間,絲毫動彈不得。身後,姬輿一動不動,我只覺後背緊緊地貼著他的胸前,隔著衣料,傳來強烈有力心跳。
周王沒有說話,稍頃,他看向獲人,略略地點了點頭。
獲人應承,將麂子呈給姬輿。
姬輿受下,將麂子擱在馬上固住,向周王一禮,縱馬回頭。
轉身時,王姜含笑的臉在眼前一晃而過,眼中意蘊深深。太子瑕何以到醴宮去,姬輿為何要我務必來此,世婦為何親自領我到前排,現在,統統與王姜連成一線。
劫掠為婚自遠古傳下,周公制禮後,雖然受到了約束,卻依舊為社會所承認,在民間也仍有流行。有了這麼多人當場見證,王姒再是執意,周王納我入宮也將變得困難重重。別的不說,光是輿論便會使一向注重儀禮的王室拉不下臉來。
與我的心思相比,姬輿的舉動看似大膽得瘋狂,卻無疑有效得多。
只是,他到底是個貴胄,今天所作所為,不知會受到如何的對待,而且……我苦笑,如今,我的退路也算是全都斷了……
淡淡的泥塵隨風舞起,驪駒衝破塵霧,回到小臺前。
姬輿停下馬,自己先下去,然後望向我,伸出雙臂,將我穩穩接下來。烈日下,我看到他的頭髮已經溼透,額上汗珠閃閃。
我頰邊辣辣地燒,垂目整了整衣服,收拾一下心緒,這才將頭抬起。
姬輿灼灼地注視著我,臉上紅暈如霞,氣息微喘。過了一會,他將麂子從馬上解下,雙手捧著,放在我面前的地上。
身後又是喧譁一片,死麂委質,婚姻之意已是昭然。
絹帕
若是在民間,這婚事已經算定下了。
四周議論聲紛然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