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水(下)
思琮的父母和我們家是故交,大我一歲,是我除同學外,所認識的為數不多的同齡人之一。我讀初中的時候,他們一家人搬到我住的城市,兩家聚會的晚宴上,我認識了思琮。
他是一個性格很開朗的男孩,我們很快成了好朋友。他常來我家看我,兩人在一起的時候,他的臉上總是溫柔地微笑,明月般俊朗。他聽我彈琴,教我做功課,帶我逛書店,買唱片,和思琮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是會很開心,暫時忘記生活中的陰霾。
我喜歡思琮,他擁有我少女時代青澀的愛戀。我期盼他的到來,為了見他翻箱倒櫃地找衣服,為他的生日絞盡腦汁地想禮物……
如果我再勇敢些,如果我身體健康,或許我們會捅破那層薄薄的窗戶紙走到一起。
在我十五歲的時候,思琮一家又搬了,這回是移民,我們從此除了偶爾通通電話,再也沒見過面,他也就成為了我生命中最美好的記憶之一。
我曾經把這件往事告訴小寧。不出我所料,她看著我和思琮的合影,一臉惋惜,悲憤地指責我不思上進:“這麼上檔次的帥哥上哪不是一堆女孩子盯著?怎麼能什麼也沒發生就把人給放了?我要是你,才不管什麼先天后天的,直接驚天動地悽婉纏綿地談一場再說!”我吐血,死丫頭淨瞎扯,什麼驚天動地?什麼悽婉纏綿?又不是拍韓劇。
正是因為喜歡他,才不去捅破那層窗戶紙。我不知道自己的生命什麼時候就突然間到了頭,希望自己留給他的永遠是美好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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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思琮嗎?我激動地望著他。
漸漸暗淡的天光下,那人卻詫異地看著我。
“思琮?”他的聲音滿是陌生。
這不是思琮的聲音……
我愣住,思琮的臉漸漸消失,而眼前人的模樣清晰起來。
只見他一身青色錦衣,比觪年長,五官與思琮只有四五分相似,不過,目光卻是如出一轍的清朗。
明白認錯人後,我頓時覺察到自己樣子的失態,有些不知所措。尷尬間,我瞄到他手裡拿著一塊瑩玉,正是我的鳳形佩。
我鬆口氣,收起臉上的不自然,走過去,對那人款款一禮。道:“小女子冒昧,今日到此遊玩,不慎失落佩玉,不知君子可曾見到?”
不知道是不是被我兩分鐘內變了幾變的臉色嚇到,那人清俊的臉愕然,他滯了一下,方才收起眼中的異色,看看手中的玉佩,說道:“在下確在此間拾得玉佩一枚,不知是否吾子所尋之物。”說著,把玉佩遞來。
他的手指修長,與指間的鳳形佩襯得相益得彰。我從他手中接過玉佩,觸到上面的餘溫,心臟突然跳了一下。
我低頭看玉佩,完好無損,不禁欣喜地微笑,道:“多謝君子,此玉確乃小女子所失之物。”
那人也微笑:“如此,奉還與吾子。”
我望著他的笑顏,不禁失神。見慣了觪的俊美,這世上的男子,即使像姬輿那般好看,我也不曾像現在這樣心動。這個人的長相不及他們任何一人,他的笑容卻和月華一樣,映在我的眼中,灑在心上。
我感到頰邊有些燒,胸中亂撞,腦子裡像拌了漿糊,彷彿又回到當年見到思琮時情竇初開的心情。情竇初開?可我早已過了青澀年紀了,怎麼也會這樣?
春天到了,萬物復甦,草木萌芽,我似乎感到身體裡的荷爾蒙分泌在加速,對!一定是荷爾蒙!我心裡這麼想著,暗暗地深呼吸,試圖平復臉上的熱氣。
寺人充跑過來,他有些著急地對我說:“君主,天要黑了,再不走,小臣恐太子……”
“知道了。”我答道,看向那人,向他施一禮,回身向車子走去。剛走幾步,忽然覺得不情願就這樣走掉,我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轉回身去,只見他還站在原地,明亮的雙眼正看著我,我那好不容易稍微恢復正常的心跳又騰騰地加速起來。我張口,聲音微微緊張:“我,我叫姮。”
他微微一愣,隨即又笑了,眼中流光溢彩,他說:“我叫燮。”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車上的,腦海裡只剩下那張明月般臉,他對我說,他叫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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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要進城,只見城中一隊人馬急急地往外趕,當頭車上站著的正是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