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在眉睫的危機點破。
“時候到了。”反而是盧克先出聲。
西莉亞彷彿覺得冷,無端顫抖了一下。她垂眸咬著唇起身,默默無言地整裝,而後坐到窗邊的鏡子前梳理頭髮。
餘光瞥見鏡子裡多了一個人的身影,她的動作頓了頓,禁不住抬眼看向鏡中。
兩人的視線在水銀鏡面中相接。
盧克的手在半空猶豫地停頓片刻,最後輕柔地落到她肩頭,將纏在衣領中的一縷銀髮勾出來。
戴上發巾,一切準備就緒。
西莉亞回頭,微微啟唇像要對盧克說些什麼。
金髮青年卻按住她的肩膀俯就下來,蜻蜓點水地與她碰了碰嘴唇,語聲堅定平和:“不要怕,我在。”
西莉亞闔目吸了口氣,再睜眼時所有的軟弱和恐懼都已然消失不見。她粲然而笑:“嗯,我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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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瑪麗道別並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
雖然努力繃著臉,女僕的眼圈依舊紅了:“抱歉,我幫不到您。”
西莉亞嘆了口氣,不免說了許多無用的玩笑話,直到女僕不得不露出無奈的笑容才離開。
出了北塔,西莉亞便直接騎馬出了山門。她甚至沒有尋找離開橄欖山的由頭,但三道內牆的守衛沒敢對此有任何異議。
馬歇爾在今日一早向長老會提交了言辭懇切的悔過書,而後一路赤足走下橄欖山,向烏奇薩進發。
他的自白很快傳遍了橄欖山,整座錫安城知道這位長老的罪行也只是時間問題。
擋在聖女面前最後的阻礙以這樣卑微狼狽的姿態退場,所有人都覺得,聖女西莉亞這下真正成為了聖城、乃至迦南最有權勢的人。
但比起神殿內部動向,大多數人更為掛心步步近逼的亞門大軍。再過一日,兩軍必然會在錫安城以東的平原上交戰,而這一戰的結果將決定聖城的未來:
十字軍只能勝不能輸。
聖殿騎士團幾乎傾巢出動,聖殿山也因此顯得空空蕩蕩。
大團長傑拉德已然趕赴前線,來見西莉亞和盧克的是他的得力助手、騎士團神父長。
短暫寒暄過後,神父長坦白道:“聖女大人,大團長請求您治癒軍團長的傷勢。畢竟……明日的戰役中,軍團長於騎士團而言必不可少。”
西莉亞訝然地抬了抬眉毛。大團長似乎比她意想中要光明磊落,不僅留了企圖反叛的死敵性命,甚至還想要讓他迴歸前線。
她和盧克交換了一個眼神。金髮青年的眸中閃過一絲溫和的嘲諷,卻抿了唇沒對此做任何評論。
“請您帶路。”西莉亞爽快地答應了。
神父長顯然鬆了口氣,連忙帶著聖女來到聖殿山側翼的一座石屋外。這位頭髮花白的修士謙卑地事先解釋道:“軍團長因為傷情心情起伏不定,如果冒犯到您,還請您務必寬恕他的不敬。”
西莉亞微微一笑:“我不在意。”
語畢,她便推門而入。
安德魯軍團長比上次見面時要消瘦不少,面色慘白得像是能融進身後的石灰牆。見到來客,他不由揪緊了眉頭,陰沉道:“是您?”而後他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在神父長和盧克之間轉了幾個來回,安德魯似乎明白了什麼,唇角不由露出一絲怪異的苦笑:“傑拉德又多管閒事了……”
他的語氣固然辛辣,卻含著難以解釋的懷念。
西莉亞也不去追究他的反應,只淡淡伸出手掌,閉上眼催動力量。
白色的光粒將軍團長全身籠罩。
“您欠我一個人情,如果有機會再還。”西莉亞的語氣很淡,等光芒散去便轉身向門外走去。
安德魯敏銳地皺眉,深索地盯著盧克問:“要發生什麼事了?”
金髮青年的語氣和眼神一樣淡到涼薄:“與您無關,”他停頓了一瞬,口吻有所緩和,“您的職責在於保衛好聖城。”
軍團長活動了一下關節,感到神清氣爽。他難得露出一絲笑意:“年輕人,看來你也有自己的職責。等到殺退這波該死的異教徒,我要再和你重新較量一番。”
盧克微微躬身,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只徑自退了出去。
安德魯盯著青年遠去的背影看了一會兒,直到門吱呀闔上,才對面色泰然的神父長道:“我記得這小子一直這樣?”
“盧克里修斯爵士……的確並不擅長言辭。”神父長斟酌著言辭回答,轉而引回正題,“您的行裝已經準備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