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凝視著他沉靜的容顏,她都沒法鼓足勇氣去撕破臉皮——把他從她的視野中驅逐。
她想,一定是她覺著自己實在欠他太多了,一定是她認為眼下是他最需要有人在身邊支援他的時候,所以她才無法忍心拒絕,才無法看著他孤零零的一個人。
如此自我催眠著,思華年每天晚上入睡前都會在心中默唸“那只是一坨器官一坨器官一坨器官”,接著才看似從容不迫地上床睡覺。
直至某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一場意外終於讓她猝不及防地認識到,自己好像已經不能再任由事態這樣“惡化”下去了。
是日,她正和唐寧還有柯諾二人一道享用美味的早餐——她原本僅僅是出於好意(習慣),才順手(特意)替唐寧往他的杯子裡撒糖的,結果糖還沒撒完呢,她就突然聽到了柯諾波瀾不驚的一句問話。
“你們準備什麼時候結婚?”
話音剛落,思華年就猛地小手一抖——半包還沒來得及倒乾淨的砂糖跟著漂亮的包裝袋一起,“撲通”一聲掉進了唐寧的玻璃杯裡。
正注視著女孩手頭動作的柯諾一語不發地將視線轉移到她那僵硬的面孔上,而原先瞅著別處的唐寧則循聲先後瞧了瞧那杯泡湯了的牛奶和害它泡湯的女孩。
一時間,餐廳裡鴉雀無聲——唯有窗外飛過的幾隻小鳥,嘰嘰喳喳地,試圖打破這詭異的寧靜。
他那種“你們絕對會結婚”的口氣是怎麼回事啊啊啊!!!
頃刻間化身為名畫《吶喊》中的主人公,思華年只覺她的整個世界都凌亂了。
“其實,我後來也考慮過了,或許你們兩人生出後代的話,歷史也能從一定程度上被改變。”偏偏在女孩驚悚到幾近無力思考的時候,對方還一本正經地瞅著他的外甥和外甥認定的未來夫人,直言不諱地說出了這樣的話。
呃呵呵……呵呵……聽起來好像還挺有道理的樣子哈……哈……哈哈……有道理個毛啊!!!能不能不要病急亂投醫啊!你身為長輩的威嚴呢威嚴啊!!!
她終於明白唐寧那種異於常人的思維形態是從何而來的了——那是遺傳了他舅的!就是他舅啊!!!
內心咆哮不止的思華年真想淚奔著離席。
但是,她不能。
因為那樣一來,豈不是就搞得好像她是個害羞的小媳婦兒一樣,聽不得有關自個兒婚事的話題了嗎?!
是的,她必須冷靜——冷靜!
在心下把自己那將欲爆發的狂躁感來回抽打了幾十遍——直到它總算被抽得爬不起身來,思華年才頂著一張自認為還算自然實際上早就僵化的臉孔,轉向了讓她直想吐血的男人。
“羅維茲先生,你是不是誤會……”
“老爺。”奈何她話還未說到重點,就被一個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中年男子給硬生生地打斷了。
來人的臉她認得,貌似是幫忙打理這座莊園的管家之類的人。
好吧,人家有事要向僱傭他的人交代,她就先把自己的事緩一緩——順便再好好冷靜一下吧。
只不過她未嘗料想,這一擱置,就擱置得直接把她的事兒給忘了。
誰讓她正清楚地看見,來人將一個形似行動硬碟的東西交給了柯諾,而後者則徑自把它當遙控器一樣朝著前方的牆壁一按,那兒就赫然跳出了一個虛擬的顯示屏。
螢幕上所顯現的影像,馬上就把女孩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過去。
幾分鐘後,她將錯愕的目光徑直投向了不知何時已然重新替自己倒了一杯牛奶的唐寧。
目睹其面色如常地將杯沿送至唇邊——兩隻眼甚至都不看螢幕一眼,她卻全然無法像他那樣若無其事。
他怎麼就能這麼淡定呢?!他都已經憑一己之力潛入梅洛狄基地佈置了一切,僅用了短短不到一週的時間,就令原先幾近一邊倒的對他不利的輿論出現了鬆動——而他本人,卻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
“直接將矛頭對準布洛諾斯·艾菲斯·洛熙,甚至毫不避諱地暴露了布洛諾斯十七世已被軟禁的事實。”一男一女一個面不改色一個雙目圓睜之際,略覺意外卻也不至於太過驚訝的柯諾冷不防出言指向了默默喝著牛奶的唐寧,“你……還真是一點餘地都不留給彼此。”
“事到如今,已經沒有這個必要。”聽罷此言的唐寧只是不緊不慢地放下了手中的杯子,面無漣漪地對上男人淡漠的目光,“既然那個人不惜賭上全人類的未來,那麼我也不介意奉陪到底。”
語畢,覺得沒有